梅尼特医生靠别人给他吃喝的东西生活,并且干活,在第一天就干活干到天黑看不见的时候——还在干活,而且超过了劳雷先生生平未曾有过的看书或写作的时间,大约超过半小时。当医生扔下他的工具,准备睡觉的时候,劳雷先生站起来对他说:
“你要出去吗?”
他用从前的老样子看看他两旁的地板,又用从前的老样子抬头看看,然后又用从前的低声重复说:
“出去?”
“是的,同我去散步。为什么不行呢?”
他不想回答为什么不,一言不发。但是,当他在暮色之中弯腰坐在凳子上,两肘支撑在膝上,双手捧着脑袋时,劳雷先生觉得看见他在朦胧之中向自己发问,“为什么不呢?”这实业家的聪慧觉得这是有利的,而且决定抓住这点机会。
普洛斯和他分两班守夜,随时过来看他。在睡觉之前他走来走去,过了一个长时间,但是,当他终于躺下的时候,一下就睡着了。早晨,他准时起床,同往常一样,直接坐在凳子上干起活来。
第二天,劳雷先生高兴地叫他的名字,对他谈起常聊的话题。他没有应声,但他显然是听见所谈的话,尽管模糊,然而在思索着。这激励劳雷先生邀请普洛斯女士也来参加合作,在这一天中,她来过几次。他们平静地谈论路茜,谈论就在眼前的路茜的父亲,态度完全同平常一样,好像并未发生什么事情一样。他们谈论的时间不长,不带任何情绪,次数不多,怕使他烦躁。使劳雷先生的友爱之心得以轻松的是他抬头看看的次数已经加多,并好像感觉到他与周围的事情不协调似的。
当天又黑了的时候,劳雷先生像前次一样问他:
“亲爱的医生,你要出去吗?”
他同前次一样重复答道,“出去?”
“是的,和我去散步。为什么不行呢?”
这一次,当劳雷先生得不到回答的时候,他假装出去,在外面呆了一小时才回来。在他离开时,医生曾经走到窗前,坐在那里俯视梧桐树,但是,到劳雷先生回来时,他又回到他的矮凳上。
时间悠悠,而劳雷先生的希望显得渺茫,此时,他的心又开始沉重起来,而且一天天越来越沉重。第三天过去了,第四天,第五天,第六天,七天,八天,九天也过去了。
劳雷先生怀着渺茫的希望和沉郁的心情度过了这些令人焦虑的日子。依然严守秘密,路茜仍然一无所知,沉湎于快乐之中。但是,劳雷先生不会不觉察到:那鞋匠当初有些不便的手逐渐非常熟练起来,而且从来不曾这样敏捷过,从来不曾如此专心地工作过,正像第九天暮色来临时一样。
19一个意见
劳雷先生在他的岗位上酣睡如泥,是由于着急的守候使他疲惫不堪。在他悬虑不安的第十天清晨,因阳光照进他那沉睡的房间,才使他突然惊醒。
他揉揉惺忪的眼睛,立即爬了起来;但是,一当起来后,他却怀疑他是否还睡着。劳雷先生走到医生房门口向里面张望,他发现那鞋匠的工具和凳子又已弃置一边,而且医生自己也坐在窗前读起书来。他穿着他早晨常穿的衣裳,劳雷先生清楚地发现他的颜面虽然很苍白,但却注意力集中而又用功。
甚至当劳雷先生满以为自己完全清醒的时候,他昏昏沉沉约好一会儿,怀疑所见到的那干鞋匠活的事情是否是他自己的一种心理失常的梦幻,因为此刻他眼睁睁地看到他的朋友穿着常穿的服装在正常的工作,难道在他们之间确实已发生了特别强烈印象的变故迹象吗?
这只是因为暂时的昏迷和惊讶所产生的质疑,但答案是明确的。假如这印象是由于某种虚幻而不是真实原因所致,那么他贾维斯.劳雷怎么会来到此地呢?又怎么会穿着外衣睡在梅尼特医生诊疗室的沙发上呢?怎么会大清晨就在医生卧室门外考虑这些问题呢?
不过几分钟,普洛斯女士已站在他的身边窃窃私语。假如他还有些疑虑,那么她的谈话就已化解了它,因此,此时他疑消虑散,头脑清醒。他告诉她要等到早晨就餐时才好会见医生,要假装似乎什么事没发生过。如果那时医生的心态显然正常的话,劳雷先生就会在焦虑中谨慎地寻求他急于想获得的对那意见的指教。
普洛斯女士听从他的安排,这计划要小心执行。劳雷先生不慌不忙地照常梳洗完毕之后,早餐时间出来,穿着常穿的白衬衣和整洁的长裤,按平常方法邀请医生共进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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