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呆到祝路茜晚安的时候,他们才分手。但在清晨三点钟的寂静中,路茜又下楼来,偷偷地走进他的房里,担心那随时可能发生的恐惧。
但是,一切照常,一切宁静,他仰卧着睡着了,他的白发自然地散开在并非凌乱的枕上,双手平放在被子上。她把已不必需要的蜡烛放在远处的暗角里,慢步轻行到他的床边,吻了吻他的嘴,然后俯身向着他,又细瞧着他。
监禁的苦难毁坏了他那英俊的面容,但他以坚强的毅力将那些伤痕隐藏在心底,甚至在睡梦中也毫不失控。在这一夜睡眠的茫茫人海之中,没有比这宁静的、镇定的、对无形袭击者警惕的面容更为出色。
她胆怯地把一只手轻轻地放在他的胸口上,开始祈祷:她永远忠于他,因为她爱他,因为他的悲痛值得同情。然后,她挪开她的手,又吻他的嘴唇,再转身离去。太阳升起来了,梧桐树叶的影子在他的脸上晃动,好像在为他祈祷时她的嘴唇在温柔地移动。
18九天
结婚这一天沐浴着和煦的阳光,他们都在医生住房关闭的门外等待着,而医生正在同查尔斯.达雷谈话。他们打算到教堂去:便是美丽的新娘,劳雷先生和普洛斯女士,对于他们来说,这婚事经过逐渐调解而成为必然,本应成为最美满的事了,不过她还是念念不忘她的表弟索洛蒙可以做新郎。
“原来,”劳雷先生说,他不能充分赞美新娘,只是在她周围转来转去观察她的素静而漂亮的服装的每一部分;“原来如此啊,我的甜蜜的路茜,想起带你过海峡时,这样一个小娃娃!上帝保佑我!那时我认为我做的事情是多么渺小!我把我委托我的朋友查尔斯的任务估计太低了!”
“你当时并没有这种意思,”有话实说的普洛斯女士声明,“因此你是怎么能知道的呢?胡说!”
“真的吗?好,但别哭,”温和的劳雷先生说。
“我没有哭,”普洛斯女士说,“你才哭呢。”
“我,我的普洛斯?”(这一次劳雷先生竟敢偶尔同她开玩笑了。)
“你刚才哭了,我见到了,但一点不感到奇怪,”普洛斯女士说。“你送她们这样一套金银餐具是足够使任何人流泪的。昨晚那盒子送来之后,其中的每一件银叉银匙都使我流泪,我流到看不见它们的时候。”
“我很感激,”劳雷先生说,“老实说,虽然我不愿使任何人看不见这些微小的纪念品。天啦!这一次使一个男人沉思他所失去的一切。哎呀!大约五十年了,随时都想着应该有一位劳雷夫人!”
“不会!”普洛斯女士说。
“你以为不该有一位劳雷夫人吗?”劳雷绅士问。
“呸!”普洛斯女士回答,“你在你的摇篮里就是一个单身汉。”
“好!”劳雷先生笑眯眯地整理他的小巧假发,“看来也许是真的。”
“而你在放进摇篮之前就已注定是单身汉。”普洛斯女士接着说。
“那么,我看,”劳雷先生说,“我受到了很不公正的待遇,我本应在选择我的模式时有发言权。够了!现在,我的亲爱的路茜,”他轻轻地搂着她的腰,“我听见他们在隔壁移动的声音。普洛斯女士和我,两个办事人,都急于要找机会对你说几句你想要听的话。我的亲爱的,你把你的慈善的父亲交托如同你的手一样诚挚与钟情的人的手里。他将要受到可想而知的照料。在以后两个星期中,当你们在沃维克县一带旅行时,甚至台尔生银行将会走向绝境(比较而言)。两周之后,当他来同你们夫妇一道去威尔斯再进行两周旅游时,我们把他交给你,你定会使他是在健康而又愉快中生活的。现在,门里面有脚步声,我听见了。让我用一种老式单身汉祝福礼吻我亲爱的姑娘吧,当然要在他人要求这种祝福礼之前。”
此刻,他捧着那张美丽的小脸蛋,仔细察看那前额上他牢记的表情,然后将她那金色飘逸的头发贴近他那小巧的棕色假发,这是一种诚挚的温情,假如这也是老式的话,那就如同亚当一样的老了。
医生的房门开了,他和查尔斯.达雷走了出来。他的脸色死一般的苍白——当他们进房时本不是这种样子——脸上毫无血色。但是他依然那样镇定,不过劳雷先生敏锐的目光看出某种阴影的迹象:显见他那回避与恐惧的老毛病刚才如同一阵冷风刮过他的全身。
他挽起他的女儿手臂,带她下楼,送她坐上劳雷先生雇好的马车。其他人都坐在另一辆马车里,尾随在后,一会儿便到了附近的教堂,在那里,并没有陌生的眼睛旁观,查尔斯.达雷和路茜.梅尼特喜结良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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