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天气闷热，尽管他们坐在那儿，窗子和门敞开着，他们还是被热浪所征服。放好茶桌后，他们全都移到其中一个窗子边，鸟瞰那朦胧暮色。路茜坐在父亲身边，达雷坐在她旁边，卡登斜倚在窗口上。突然，一阵狂风卷入，将这长长的白色窗帘刮到天花板上，使它们好似妖灵的翅膀拍动着。

“雨滴还在落下，大而重，但不多，”梅尼特医生说。“雨逐渐来了。”

“的确来了，”卡登说。

他们小声低语，正如大多数情况下人们观望和等待时所作的一样，正如在黑房里的人们总是观望和等待闪电时一样。

街上一阵骚动，人们在暴风雨来临之前赶快找一躲避处。来来往往的脚步声在这神奇的角落里回响，但没有到这儿来的脚步声。

“人口众多，依旧孤独！”达雷说，当他们仔细倾听了一会儿之后。

“这难道不令人感受很深吗，达雷先生？”路茜问。“有时，夜晚我坐在这里，一直想象着——甚至一种愚蠢的幻想的暗影今夜还使我毛骨悚然，此时都是这样黑暗与森严——”

“让我们也战栗一下。我们就可以知道那是什么。”

“那对于你似乎算不了什么，这种忽起的念头只能触动创造它的人自己，我想，它是不能言表的。夜间有时我独坐在这里，听着，直到我使这些回声成为在我们生活之中来来往往人的脚步的回声。”

“也许是这样的，有一天一大群人会进入我们的生活中来，”西得尼.卡登插嘴，语调是郁郁不乐的。

脚步声越来越多，而且越来越急促。这角落里反复回响着一连串脚步声；有的似乎就在窗下，有的似乎就在室内，有的去，有的来，有的突然发出，有的完全停止；所有脚步声都在远处的街上，没有可看得见的。

“梅尼特小姐，所有的这些脚步会注定朝我们这儿来吗？我们会在我们中间把它们分开吗？”

“我不知道，达雷先生；我已经告诉过你那是一处愚昧的幻想，但是你还要问。当我自己完全屈从于这种幻想时，我一直是孤独的，我想象它们是将要走进我的生活和我父亲生活里来的脚步声。”

“我承担一切！”卡登说。“我不问问题，也不讲条件。一大批人将直奔我们而来，梅尼特小姐，而且我借着闪电看见他们。”当一道明亮的闪电光划过窗口他那悠闲的身躯之后，他加了最后一句。

“我听见他们！”他又加上，在一声霹雳之后。“他们来了，迅猛，激烈而且狂暴！”

他是在象征的描绘大雨的冲击与咆哮，此时大雨淹没了他的声音，使他停止了讲话。一阵值得纪念的暴风骤雨，雷电交加，荡涤尘埃。随着雷声隆隆，阵阵闪电，大雨滂沱，没片刻间歇，直到月亮上升的夜半。

圣保罗教堂的大钟在清新的空气中敲响了一下，这时劳雷先生起身回克拉坎尾尔去，穿着长靴、提着灯笼的杰里护卫着他。在索合与克拉坎尾尔之间的路上有些偏僻的地方，劳雷先生担心路上有人行劫，因此时常请杰里作此差使，尽管此次比平时晚了两个多钟点。

“这是怎样的一夜呀！这一夜，杰里，”劳雷先生说，“差不多要把死人都从坟里弄出来了。”

“我自己决不再遇到这样的夜晚，先生——也不会不预料到——会发生什么。”杰里回答。

“晚安，卡登先生，”这办事的人说。“晚安，达雷先生。我们还要一同再度过这样一夜吧！”

也许，也许，还要看那一大群人奔跑着、吼叫着，正向他们逼近。

7城里勋爵

勋爵，朝廷里有权势的大贵族之一，在巴黎他的豪华邸宅里每半月举行一次招待会。勋爵此刻在他的内室里，即圣殿的秘室里，对于在外面房间里等候的一群崇拜者们来说就是最神圣中的最神圣的地点。勋爵就要饮他的朱古力茶了。他能毫不费力的吃掉大量东西，某些不那么高兴的人猜测他就要很快地吞掉整个法兰西了。但是他每天早晨的朱古力茶倘若没有除了厨师之外的四位壮士帮忙的话是不可能塞进勋爵喉头的。

是的。需要四位，四位穿着华贵、光彩夺目；为首的一位衣袋里也得有两只以上的金表不可，这就是爵爷为这种高雅的比赛所定的规则。有了这四位才能把这幸运的朱古力送到爵爷的嘴边。第一位将朱古力茶壶供奉圣爵，第二位用随身带着的特别小工具搅拌壶里的朱古力；第三位将餐巾呈上；第四位，即带两只金手表的那一位倒出朱古力茶。爵爷认为这四位侍者一个也不可能减少，是为了维系太平盛世下的高位。假如只有三位侍候，那就会玷污声誉；假如只有两位，他就难度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