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两眼发红，狰狞面孔，好像昨夜通宵达旦坐在饮酒作乐毫无别的情趣的宴会上。杰里.克伦邱并不是吃早餐，而只是狼吞虎咽，瞎咬一番，就像动物园的四只脚朋友那样嚎叫着。接近九点钟他才平息了他的怒气，显示出可敬的样子，掩饰了他的本来面目，动身去处理白天的业务。

这业务很难称之为一种生意，尽管他喜欢把自己描述为“正直的生意人”。他的全部的营业用具包括一条木凳子，这是由破椅子改做成的，每天早晨小杰里步行在他父亲的身旁，将这凳子搬到靠近圣堂门口的银行的窗下，另外还从过路的车辆上拾一把干草，用来防止这临时雇工的脚受冷受湿，这就构成白天的营业地方。克伦邱先生正是由于他的这种职位，使他在舰队街和圣堂街如同圣堂门口一样出名——也几乎同他的难看一样出名。

在九点差一刻时，安排就绪，杰里在这多风的三月早晨站在自己的岗位上，随时举手摸摸他的三角形帽子，向走进台尔生银行的那些最老的先生们敬礼。此时，小杰里站在他的身边，并不去那门口侵掠他人的东西，或者对过路的小孩们采取随心所欲的肉体和精神的伤害。父与子极其相象，都沉默无语地看着舰队街上早晨过路的行人，俩人的头如同一对眼睛那样靠近，使人想到就像一对猴子似的。他俩的想象并不因偶然情况而减退，例如，老杰里咬一根草又吐了出来，而小杰里的闪亮的双眼不停地注视着他和舰队街上的一切东西。

台尔生银行里的一个正规信差的头伸出门外，说道：

“雇用信差！”

“好哇，爸爸！这里的早工开始了！”

小杰里祝父一路平安之后，他自己便坐在凳子上，开始享用他父亲嚼过的那根小草，并且细心品味。

“总是铁锈气！他的手指总是铁锈味，”小杰里嘟噜着：“我的父亲从哪里沾来这铁锈味呢？这里他是不会沾上铁锈的呀！”

2目睹

“你一定知道老巴雷吧？”一个顶老的职员对信差杰里说。老巴雷（OldBaileg），伦敦刑事法庭。

“先生，是的。”杰里回答，态度有些固执。

“我的确知道巴雷。”

“那好。那么你认识劳雷先生吗？”

“老爷，我认识劳雷先生，比对巴雷更了解，更清楚得多，”杰里说，正像法庭审讯中勉强做证的证人，“像我这样的生意人，不大愿意了解巴雷。”

“很好。找到证人进去的那扇门，将我写给劳雷先生的这字条给门卫看看，他会让你进去。”

“先生，上法庭吗？”

“上法庭。”

克伦邱先生的双眼似乎更接近了一点，似乎相互询问，“你认为这样如何？”

“要我在法庭上待询，是吗？”他问，好像是两只眼睛商量的结果。

“我要告诉你，守门人会把字条交给劳雷先生，然后你随意做一手势，以便引起劳雷先生的注意，让他明白你站在什么地方。你所要做的事情是一直留在那里，直到他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先生，就是这些事吗？”

“没有别的。他希望有一个信差在旁边。这字条是告诉他你已经在那里了。”

当那老职员仔细折好字条，并小心在上面写上地址和姓名的时候，克伦邱先生静静地观察着他，直到要用吸墨纸的时候，才开口说：

“我想今早他们将审讯伪造案吧？”

“叛逆案！”

“这是判处死刑并肢解的罪。”杰里说，“野蛮行为！”

“这是法律，”老职员说，以惊奇的目光看着他。“这是法律。”

“我想，法律规定要给人打桩子是残忍的。杀死他是够残酷的，给他打孔就更残忍不过了，老爷。”

“根本不会，”老职员回答，“对于法律要说好听的话。注意你的思想和声音，我的好朋友，让法律去管它自己吧。我给你这忠告。”

“是沉闷和苦恼决定我的思想与声音，”杰里说。“我让你来说说我的谋生的方法是多么糟呀。”

“好啦，好啦，”老职员说：“我们都各自有不同的谋生之道。有些人糟糕，有些人枯燥无味。信在这里，去吧。”

杰里接过信，鞠了一个躬，外表装出谦恭的样子，而对自己暗暗地说，“你也是一个乏味的老东西。”离开时顺便把自己的去处告诉儿子，然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