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丈夫的那封信上说些什么?”德法格太太问,带着苦笑。“影响力;他说起来动人,什么影响力?”
“是说我的父亲能为他尽力。”路茜说,匆忙将那封信从怀里掏出来,而她的惊愕的双眼盯着审询者。
“的确会释放他的!”德法格太太说。“看看吧。”
“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路茜诚恳地哭诉着,“我请求你怜悯我吧,不要用你拥有的任何权力反对我那无辜的丈夫,相反,要救助他。噢,大嫂,为我想想,作为一个妻子和母亲呀!”
德法格太太对于这种哀求依然保持冷漠,转头对她的朋友复仇说:
“自从我们和这孩子一样小或者更小以来,我们就见惯了妻子和母亲,而她们不是不大被人们关心吗?我们知道她们的丈夫和父亲被囚禁在狱中,不能相见,不是够多了吗?在我们的人生中,我们难道没有亲见我们的大嫂、姐妹和他们的儿女怎样受苦、受穷、衣不蔽体、饥饿病魔、悲惨、压迫和受到种种蔑视吗?”
“除此以外我们没有过别的,”复仇回答。
“我们已经忍受了这么漫长的岁月,”德法格太太说,又转眼瞧瞧路茜。“你判断吧!一个妻子和母亲的烦恼难道对我们会那么当一回事吗?”
她恢复编织,走了出去。复仇跟在后面,德法格尾随其后,将门关上。
“鼓起勇气,我的亲爱的路茜,”劳雷先生说,此时他将她扶起来。
“勇敢,勇敢!我们总算顺利——对付这许多穷鬼,最近已经好得多,好多了。欢快起来,怀着感恩之心吧!”
“我希望我不是不知感恩的,但是那可怕的女人好像在我和我的希望上投上了阴影。”
“安静,安静!”劳雷先生说:“在这勇敢的小小心胸里难道还有什么沮丧吗?确有阴影!但并无实体,路茜。”
但是德法格夫妇的态度的阴影也暗映在他身上,剧烈地骚动着他那深思而隐秘的心。
4风暴后的沉静
梅尼特医生离别后到第四天才归来。在这可怕的期间所发生的事情的许多情况都尽量瞒着路茜不让她知道。因此,一直到很长时间后,当她远离法兰西后,她依然不知道一千一百个毫无抵抗的各种年龄的男女囚犯全被群氓所杀害;那四天四夜恐怖事件的阴影笼罩着人们的心,她周围的空气都散发着屠杀的血腥味。她只听说许多监狱遭到袭击,所有的政治犯都处于危险之中,有些已被拖出去杀害。
梅尼特医生对劳雷先生毫不保留秘密,并告诉他说群众曾带他目睹一个惨案的场面,到达拉佛斯监狱。在狱中他发现一个私自设立的法庭,一连串的犯人被带到法庭,又仓促判决并推出去斩首,或释放,或依然在押(极少数)。他被带到这法庭上,报告他自己的姓名和职业,以及未经公开审判就被秘密拘禁并投进巴士底狱十八年之久;坐在审判席上的一个人曾经站起来证明他,此人就是德法格。
因此,通过所见席桌上的注册簿,医生认定他的女婿依然还在活着的囚徒之列,并向法官们苦苦哀求给他的女婿生命和自由,奇怪的是:这些法官们——有的睡觉,有的醒着,有的沾满了杀人的血污,而有的是干净的,有的清醒,有的糊涂如醉。当初,因为他曾经在被推翻的旧制度之下受尽苦难,所以,他们发狂似地欢迎他,并允许他把查尔斯.达雷带到这无法的法庭上来审判。正当他好像立刻有可能释放的时候,那不明的受挫突然使好转的情形又发生变化(医生丝毫也猜想不到)。法官们密谈片刻之后,坐在首席上的那法官立即通知梅尼特医生犯人须被监禁,但是,为了他的缘故,可以受到安全的保护,定不让他受到伤害。那法官便立刻作了一个暗号,将犯人又投进狱内,但是医生又苦苦哀求留在拘留所,要亲自证实他的女婿决不是因为有意的或偶然的差错而交给群众的(他们早已在门外厮杀冲天,屡次淹没了审问程序),他曾得到允许,呆在那流血的厅堂里,直到危险过后。
他留在那里,时儿找点东西吃,时儿打瞌睡,等等,见闻甚多,一言难尽。这儿有两件事情使他感到同样惊诧,一是群众对于获救囚犯们的狂喜,二是对被碎尸万段的囚犯的凶残。有一个囚犯已获释放,走在大街上遇见一伙暴徒,被其用长矛戳伤。有人来请医生去替他包扎伤口,医生走出大门,发现囚犯在一群所谓仁慈者的怀抱之中,而这些善者都坐在牺牲者们的尸体上。一切都那么荒唐离奇,就像一场噩梦似的。他们以最温柔的态度照料着受伤的人——协助外科医生并替伤人制造担架,小心翼翼地抬送他——然后又拿起武器,重新投身屠场。那情景令人恐怖,吓得医生目不忍睹,用手蒙住眼睛,几乎昏倒过去。
第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