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风暴踪迹

双城记[电子书]

“也许是在我的酒店里吧?”

劳雷先生兴致勃勃而且激动地说:“你从梅尼特医生那里来吗?”

“是的。从梅尼特医生那里来。”

“他谈了些什么?他有什么事告诉我?”

德法格把一张摊开的字条放到他那急切的手里,上面写着医生的亲笔字:

“查尔斯安然无恙,但我难以平安离开此地。我获准许,托这位送信人将查尔斯的短信捎给他的妻。请让捎信人亲见其妻。”

发信的地址是拉佛斯,信是在一小时内写的。

“你会同我一道,”劳雷先生大声读完字条后欣喜地说,“去他的妻的住处吗?”

“是的,”德法格回答。

劳雷先生戴上帽子,他们一同走进庭院里,丝毫没觉察到德法格讲话时奇特的保留和勉强的神情。这里,他们见到两个女人,其中的一位正在编织什么。

“确实,这是德法格太太!”劳雷先生说,觉得她还是十七年前的那种神态。

“是她,”她的丈夫说。

“太太要跟我们一块儿去吗?”劳雷先生问,看见她跟着走。

“是的。她也许能辨认那些面貌和认识本人。完全为了她们的安全。”

开始被德法格的态度所打动,劳雷先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然后领着他们前去。两个妇人尾随着,第二个妇人是复仇。

他们急促穿过几条干扰重重的街道,踏上那新寓的阶梯,由杰里带进去,此时发现路茜独自抽噎。劳雷先生立刻告诉她有关她丈夫的消息,她欣喜若狂,紧紧抓住那交信的手——无从想到昨夜这手曾在他旁边做些什么,或许碰巧已对他作了什么。

“最亲爱的,——鼓起勇气。我安好,你的父亲在为我尽力。你不能复函。替我吻我们的孩子。”

这便是全部信文。然而,这对于收信者来说是枯木逢春,喜从天降,她喜气洋洋地从德法格身边转向他的妻子,亲吻那已在编织着的其中一只手。这是女性的感激与爱慕之情的体现,然而那只手毫无反应——只是冷冷地重落下去,开始继续编织。

路茜此时觉得有些扫兴。她本想把那信放在怀里,便立刻停止,只是抬起手,惶恐地望着德法格太太。德法格太太冷酷无情的眼神瞧着那皱起的双眉和额头。

“我的亲爱的,”劳雷先生便插话解释:“现在街上起义和反抗频繁,尽管或许他们不会干扰你们,德法格太太愿意见见此时她有权保护的人,总之,她可能了解他们,并且辨认他们。我相信,”劳雷先生说,对于他自己的安慰话感到疑惑,因为这三个人呆愣的样子越来越令他不宁,“我说明情况,公民德法格,对吗?”

德法格忧郁地看着妻子,除了默认似地哼了一声之外并不回答。

“路茜,”劳雷先生说,竭力缓和声音和态度,“你还是把亲爱的孩子带来,同时,叫善良的普洛斯也一块儿来。德法格,善良的普洛斯是一个英国女士,不懂法文。”

这位不驯的女人从不因为危难和险境而动摇,她那根深蒂固的信念是她比任何外国人高明。她出来了,双手抱胸,用英语对首先盯住她的复仇打招呼,“好,我相信,冒失鬼!我希望你很好!”她也朝德法格太太一声英国式的咳嗽;但是她俩都没注意她。

“这是他的孩子吗?”德法格太太说,第一次停止编织,用织针指着小路茜,好像是“命运之指”似的。

“是,太太,这是我们可怜囚犯的可爱孩子,唯一的宝贝。”

附随在德法格太太和她的同党身上的阴影的手带着恐吓和阴森笼罩在孩子的身上,因此她的母亲出于本能地跪下去把她紧紧抱在怀里。附随在德法格太太及她同党身上的阴影似乎更加恐吓和阴沉地笼罩在那母亲和孩子身上。

“好了,我的丈夫,”德法格太太说。“我已见到他们,我们可以离开了。”

然而,那种压抑的态度所含的足够的威胁——并没显现出来,但依稀存在——吓得路茜拉着德法格太太的衣裳乞求道:

“对我的可怜的丈夫开开恩吧。别伤害他。如果你能的话,你肯帮助我去看他吗?”

“你的丈夫与我到此办事无关,”德法格太太回答,十分泰然自若。“我到这里是为了你的父亲的女儿。”

“为我,怜悯我的先生吧。为了我的孩子吧!他将要合掌祈求你的怜悯。比起别的那些人,我们更害怕你。”

德法格太太听了最后一句话觉得似乎有些恭维,便瞧了瞧她自己的丈夫。德法格不安地咬着拇指盯着她,他的面孔紧绷着,显得更加严厉。

双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