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吓得哆哆嗦嗦,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因为他们知道占星术士年事已高,他已经有好久没有从事过任何体育运动了,有时候甚至瘸着腿,不过他现在已经身手敏捷自如了,他用最逗人开心的方式大做着滑稽动作。最后,他纵身一跃而下,活像一片轻巧的树叶随风飘走了,他走上大道转了个弯便没影儿了。然后,那一大群呆若木鸡,面色煞白的乌合之众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互相探寻,似乎在问:“这一切是真的吗?你们都看见了它,还是只是我个人的幻觉——我是不是在做白日梦呢?”接着那里又爆发出一阵低沉的嗡嗡声,他们开始三五成群地离开那里,往家里走,一路上他们始终用那种敬畏的口气谈论着这件事,时而将他们的脸凑在一起,把一只手放在另一支胳膊上,一旦他们被什么事深深触动时,他们就老爱做这个动作。
我们这群孩子们紧随着我们的父亲们,在一旁默不做声地偷听,想弄清楚他们在讲些什么东西;当他们在我们家里坐下来,继续他们的谈话时,也没有想到把我们赶开。他们的样子看起来愁眉苦脸,心情很糟。他们肯定说过这席话,他们说,由于整个村子都被这批可怕的巫师和魔鬼们玷污了,我们这个村子肯定不久就会有大灾难了。然后我的父亲又猛然想起在玛格丽特家发生的一个细节,即阿道夫神父正在谴责巫师们时突然变得哑口无言,整张脸憋得通红也挤不出一个字来的事。
“以前他们还不敢任意染指那些受膏的上帝的仆人们,”他说,“我真想不出,那帮巫师魔鬼这次竟敢在牧师头上动起手来,何况我还看到神父身上佩戴了十字架,你们看到了吗?”
“对,”其他人附和道,“我们看到了他戴着十字架。”
“朋友们,事情真的很严重了,非常严重。从前,我们总有一个最后的依托,最坚实的庇护神。可这次我们完了。”
其他的人听得毛骨悚然,口齿咯咯咯地直打寒颤,嘴里咕哝出两句话——“真的到了末日了。”“上帝离弃了我们。”
“一点没错,”塞比·乌赫尔梅耶的父亲说道,“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依托。”
“人们很快就会意识到这点,那时人们就会陷入绝望之中,把勇气和力量丧失殆尽。我们的村子将堕入一个前所未有的罪恶时代。”
他说完后就叹了口气,乌赫尔梅耶满腹忧愁地说:“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国,在上帝的厌弃中我们村也会被整个社会抛弃,人们那时就会对我们村避之唯恐不及,我的‘金雄鹿会’也将面临一个极其艰难的前景。”
“正是,我的邻居,”我父亲说,“我们一个也逃不脱这场灾难——无论是从名誉还是地位,还有财产来说都会遭遇沉重的打击。还有,我的天啦!——”
“你指的是什么?”
“那一切都会来——来毁灭我们!”
“你说的是哪些——,哥弟斯·魏尔伦!”
“我们会被禁止参加各种圣礼和弥撒。”
这个回答如万钧雷霆一样彻底击垮了大家,他们被暗淡的前景吓晕过去了。接着,由于他们对灾难的恐惧之心激起了他们强烈的求生的欲望,他们停止无谓的玄思开始想些切实可行的法子企图逃避这场灾难。他们讨论过来,讨论过去,又提出别的一些途径,直谈得口干舌燥,时间已经是下午将近晚上的时候了,最后他们不得不承认,到目前为止他们还没有达成任何一致意见。因此,他们不无忧愁地各自回家了,他们沉甸甸的心里充满了恶兆。
乘他们正在相互道别的时候,我偷偷溜出家门朝玛格丽特家走去,想看看那里情况怎么样。我在路上碰到不少人,可他们没有一个跟我打招呼的。这件事在往常看来肯定是非常蹊跷的,可考虑一下现在的情势就显得一点儿也不奇怪了,我想因为大家都被害怕和恐惧压倒了,此刻悲痛得失去了正常的心智;他们个个苍白无神,面容特别憔悴,个个走起路来就像那些恍惚的游魂,他们的眼睛大睁着可对一切都置若罔闻,他们嚅动着嘴唇可又说不出半个字,忧愁地一会儿握紧拳头一会儿松开,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在何处,正在做些什么。
而玛格丽特家活像一座硕大的坟墓。她和威尔希姆一起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甚至连手也懒得牵一下。两个人都心情郁闷地板着脸,玛格丽特的双眼又红又肿,像熟透的水蜜桃,这都是哭得太多的原故。她对我说:
“我求他赶紧与我们划清界限,从此以后别再踏我家的大门,那样他或许能保住自己的命。一想到自己将成为谋杀他的刽子手就让我受不了。这整座房子都被魔鬼玷污过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难逃火刑的处罚。可他就是不肯走,他说他甘愿与我们同生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