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之前,我们还痛下决心,以后绝不会再求撒旦照顾我们的朋友们了。因为他似乎根本就不懂得怎么样才算是对人有好意,动不动就把他们往死里送;可现在,听了他的话后,整个情形大变,我们都很高兴我们竟为馥劳·布朗狄特做了这么件好事,一想到她马上就要脱离尘世无边的苦海到天堂去享福了,我们大家心中比蜜还甜。
没高兴多久,我就开始为菲斯彻的下场担起心来,我小心翼翼地问,“你的这个插曲改变了菲斯彻的生命链条没有,撒旦?”
“改变没有?噢,当然。简直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假使一会儿前他没有遇到馥劳·布朗狄特的话,他明年就会死,他的寿命是三十四岁。而如今他要活到九十岁,按照人类的标准来说,他以后会有丰厚的家产以及舒适幸福的余生。”
这简直令我们有点大喜过望了,我们简直没想到无意之中帮了菲斯彻那么大的一个忙。我们巴望着撒旦也能与我们同乐;可他没有任何高兴和自豪的迹象,他的表现令我们颇感不安。我们等着他讲点什么,可他一言不发;因此,为了平息我们心中的悬疑,我们不得不追问他在菲斯彻的好运中还有什么问题吗?撒旦考虑了好一会儿,才略带迟疑地说:
“,事实是,那是一个极其微妙的关节点。从他以前的几个命运链条上来看,他倒是该进天堂的。”
我们被他的话吓呆了,“!撒旦,在这个命运链条上他——”
“噢!你们也不必过分懊恼。你们的心意是好的,你们一心一意想叫他过得好,这就够了。”
“哦!天啦!天啦!这还不够。你应该提前告知我们,那么我们也不会犯这种弥天大罪了。”
可撒旦对我们的这席话置若罔闻。他可从来不会感受到我们的痛苦和忧伤,他从来也不知道何谓痛苦,何谓忧伤,我已经想尽办法还是没能让他与我有些同感。除了一些理论上的知识外,他从来都没有亲身经历过这种痛彻肺腑的感受——也就是说,如果他知道痛苦和忧伤为何物的话那也仅仅是一种智力游戏。不用说,他的这种游戏态度一点儿都不好,因为感情方面的事,除了切身的体验外,你绝不可能仅靠智性就能把握的。我们殚精竭虑想让他明白这桩可怕的事会给他带来多大的灾难,以及我们会如何成日为之牵肠挂肚等等,可他一点也不得要领。他说,他可不会为菲斯彻的去向挂心;或许,天堂里还有位置在等着某个菲斯彻,那个地方要有多大就有多大了。我们想让他明白,他目前已经离题万里了;正是这个菲斯彻,不是其他的任何人,才是目前我们谈话的重心,可是我们的苦口婆心毫无结果。他说他才不在意菲斯彻呢——天底下要有多少个菲斯彻就有几个,何必为他一个人费尽心机。
过了一分钟左右,菲斯彻果然出现在那条巷子的另一侧,看到他的身影,简直要令我们恶心得晕过去了。想想吧!他那下地狱的命运都是我们无端强加在他身上的。而他自己还在混混沌沌,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命运发生的巨大变化!你看看他那快活的步调,还有他那警惕的神色,他心中正为自己报复了馥劳·布朗狄特而欣喜若狂呢!他一路上不停地转过脸越过肩头满怀期盼地向后张望。你瞧,果不其然,馥劳·布朗狄特就跟在后面不远,她被一群官兵押着,脚上戴着一副叮当作响的足镣踉踉跄跄地走着。一大群情绪激动的暴民大声嘲笑叫嚣着紧随其后,大叫着“渎神者,异教徒!”而且那批乌合之众中有好些曾是馥劳·布朗狄特幸福时光里的朋友,其中有不少是她的邻居。有些家伙还挣到前面想乘乱打她几下,那批押送的官兵没闲心管这些杂事,只好听之任之了。
我们还没来得及想起撒旦曾说过,一旦他插手进去,哪怕只一秒钟,那么从那一刻起他们的整个命运链条就被彻底改变了,我们就已经脱口而出:“哦,让他们住手,撒旦!”撒旦用嘴轻轻地朝他们吹了一口气,那批乌合之众就被风掀翻在地,他们跌跌撞撞,不住地打滚,张牙舞爪地想找到一点支撑物来保持平衡。他们被风吹得七零八落,四散惊逃,他们惊慌地尖叫着,那凄厉的声音暗示着他们正在忍受着无以复加的痛苦。他只用了轻柔的一口气就让那帮乌合之众每人断了一根肋骨。我们禁不住又问是否他们的生命链条发生了改变。
“嗯,简直起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有些人寿命延长了几年,有些缩短了几年。有一些人会因为我的参与而获利颇丰,不过能从中得到好处的人简直是凤毛麟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