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下来,我们见到了雅耶溜进帐篷,把一颗钉子钉进她那熟睡的客人的太阳穴里;我们离她那么近,以至于那位客人流下的血流竟把我们的脚都浸透了,如果我们愿意的话,我们可以在他那奔涌而下的血流中洗洗我们的手。
一会儿,我们又亲临了埃及战争,罗马之战,整个地球都被血流浸染了,四处弥漫着阴森恐怖的气息。我们看到那些狡诈阴险的罗马人正对卡萨基尼人发起猛攻,这些彪悍魁梧的勇士正在那里展开一场大屠杀,到处血光闪耀,尸横遍野,看得我们个个忍不住呕吐出来了。我们也看到恺撒在入侵不列颠——“这场屠杀不是由于不列颠人们想惹是生非加害于他,而是因为他自己野心太大想掠夺和征服别人的王国,他想把罗马高度文明的福音远远传播给这片土地上的孤儿寡母而已。”撒旦解说道。
然后,基督教诞生了。接着欧洲的前几个世纪历历展现在我们眼前。从这几个世纪的历史我们看到,基督教文化与世俗文明并驾齐驱,齐头共进。“它们所到之处,尽是饥荒,死亡和荒芜,它们的所谓的进步无不践踏在不计其数无辜生灵的尸首之上,它们进步的历史,就是饥馑,屠杀和恐怖肆虐的历史。”撒旦评论道。
我们又混进了战场,到处除了战争还是战争,战争之后还有战争——整个欧洲都陷入一场场大混战里,整个世界都在为战争播洒热血。“有时候,战争的发端不过是为了统治者的一己私利,”撒旦说,“有时候战争的发端是为了消灭一个弱小的民族;可是没有一场战争的发起者是站在一个无可指责的清白立场上的——在人类历史上还从来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况。”
“你看,”撒旦说,“我已经把人类从古至今的发展历程给你们大略地演示了一遍,你们也许会觉得很有意思吧——我是说人类那种奇怪的嗜血天性。我现在也要让你们看看人类的未来前景。”
接下来,他让我们看到了更加令人恐怖的屠杀和混战,他们所用的手段也更加残忍和卑劣,这些场景在人类历史上还从没有发生过。
“你们清楚,”他说,“你们还将在这些令人发指的残忍手段之上继续变本加厉。该隐只用一根棒子就结束了亚伯;希伯莱人不过是用标枪或者刀剑来谋杀自己的同胞;到希腊人和罗马人那里,他们已经学会了用铠甲来保护自己,发展了较为精良的军事组织和将军任免制度,还研习出一套兵法;基督徒们已经学会了用枪用火药;从现在起的一两个世纪后,他们已经研制出了不少大规模的杀伤性武器,它们的威力无比巨大,以至于任何人都不敢否定,假设没有基督教文明的强力支撑,那新世纪里的战争必将会把整个地球从太空中灭除出去。”
说完后,他就开始发出一阵极其冷漠的笑声,并且继续拿人类来打趣取笑,虽然他知道他的这些所作所为会令我们蒙羞,心生惭愧,可他还是毫不留情地刺伤我们的心。我想他的这种行径恐怕只有天使才能做得出来,人类是不会这么冷漠无情的;不过也许痛苦对他们本来就算不了什么,除了道听途说外,他们从来就体验不到它的真正内涵。
有好几次,当我们看到他终于安静了下来,既没有喋喋不休也没有捧腹大笑的时候,我和塞比就错把他的沉默当成了一种鼓励,于是我们竟用一种低声下气、畏畏缩缩的声调不知好歹地想要改变他的观念;必然的,我们又自讨了个没趣。从谈话效果来看,他对我们的一切劝告都无动于衷,置若罔闻。这实在令我们想起来就伤心。我们心里老是在想,假使他能怀着对人类的乐观愿望,抛开自己那些对人类的厌倦情绪,相信人类将有一个光明的未来,那么他对人类就会是另一种态度了。不过,我们只得把这些美好的愿望珍藏在心里,因为我们知道继续朝他唠唠叨叨是极不合时宜的。
撒旦终于将他那不怀好意的讥笑挥洒尽了。他又接着说:“你们的历史的确是一场空前的大进步。在未来的五六千年之内,就会有五至六种高度发达的文明发展起来,它们使这个世界出现前所未有的繁荣昌盛,它们会成为整个世界的霸主,不过繁华过后,它们会迅速地式微、衰败,最终在地球上消失;以前的那些棍棍棒棒、刀枪火箭都不能像最近发明的这些武器一样,能大规模地杀人于千里之外,伤人于无形之中。不过它们也都尽到了自己的职责——你们人类惟一的野心就是尽可能地去多杀人,从人类的第一桩谋杀案起莫不如此——不过,一般的小打小闹算不了什么,真正的绝对胜利则非基督教文明莫属了,它会获得一个空前的胜利,它会征服一切民族。从现在起两到三个世纪以后,人们将会意识到,世上最胜任的,最有威力的谋杀者就是基督徒;那时候,所有的异教徒都会前来向他们拜师学艺——不是为了洞悉他们的教义,只不过是想向他们讨教如何使用手枪。土耳其人和那些中国人定会蜂拥而至从他们手里买回枪支,杀死那些基督教传教士以及那些叛教改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