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前他越过克利夫悬崖牧场后就跌下了山崖。”
“我们知道那个地方,那里离这里有三英里左右。”
“这条狗已经到村子里去过好几趟了,请求大家能去那儿把它主人救回来,可是他们都毫不留情地把它赶了出来,根本就不听它的哀求。”
我记起来了,它是到过村子好几回,不过我们都弄不懂它到底想干什么。
“它现在一心想着怎么去救那个虐待自己的人,它的心思都放在这上面啦,它已经好久没有吃东西了,它也没有心情吃东西。这一连两夜它都在那里寸步不离地守候着自己的主人。你想想你们这个种族吧!难道是上天的特意的恩宠,还是这条狗自身的发明,就像你们老师们教你的一样?这条狗心中的美德和宽宏大量哪里能在你们这个种族中找到一星半点的体现?”他又开始对那条狗说话了,它激动而迫切地跳将起来,显然在等候着撒旦的旨意,然后迫不及待地执行它。“去找些人,跟这条狗走——它会把你们带到那人的躯体处,你们最好找个牧师,预防那个人有什么不测,因为他的死期就要到了。”
说完这席话,他就化为无形消失了,我们觉得无比悲伤和失望。我们叫了一帮人,还有阿道夫神父到了那里,亲眼见到他死了。大家都觉得他死不足惜,甚至是死有余辜,只有他的狗为他伤心;它不住地呜咽着,神情凄楚,对他留恋不舍,不停地用舌头舔着死者僵硬的脸,心中的酸楚无法排遣。我们就地挖了个坑把他埋了,没有棺材,因为除了那条狗是他的朋友外,他一文不名。要是我们能提前一个小时赶到这里的活,这个可怜的家伙就会及时地被牧师送入天堂,可如今,他只得堕入那可怕的硫磺火里,永远在地狱里翻滚扭动,永不得安息。我们不禁为之感到惋惜,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曾为不知如何才能消磨打发无聊的时光而犯愁,而对于一个急需时间的人而言,甚至短短的一个小时都得不到宽宥。这段短短的时光就足以把他从天堂的永恒快乐拖入到地狱的永恒折磨之中。这件事令我对时间产生了一种敬畏之心。我告诫自己,从此以后要争分夺秒地利用每一分钟,否则我会悔恨终身,也会陷入深深的恐惧之中,不知道在最关键的时候,上帝是否会因为我曾滥用了它,而毫不留情,不肯多给我甚至一秒钟。塞比看起来非常沮丧和忧愁,他说,要是能当一条狗就好了,就不会冒着下地狱的危险。我们把这条狗带回了家里,从此以后它就属于我们了。当我们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塞比有了个好主意,这个主意把大家从愁眉苦脸中拯救了出来,令我们大家的心情好受多了。他说由于这条狗已经原谅了虐待自己的主人,也许上帝也会更加宽宏大量,慷慨地赦免他的罪孽的。
这一周过得非常沉闷乏味,因为撒旦这一周都没有露面,一切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们这帮男孩子也不敢冒着被父母严惩的风险前去探望玛格丽特,因为月光如洗,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一旦我们企图溜出去的话,他们准会立即把我们揪回来痛打一顿板子的。不过,当我们在草地上散步时倒不止一次碰到过乌尔苏拉,她在河那边遛猫,让它能吸取点新鲜空气。我们从她嘴里获知玛格丽特最近诸事顺遂。她现在已经穿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人看起来也精神了不少。那每天四枚银币从不间断,它们没有被花在食物,酒以及诸如此类的东西身上——因为那只猫自动地提供了那些东西。
玛格丽特目前已经能很好地忍受那种遭人遗弃的感觉以及孤单寂寞了,这些事她都看开了,何况每天都有威尔希姆·梅得林前来为她解解闷,逗她开心呢。她每天总在夜晚到监狱去探视一下自己的叔父,在那里与他谈上一两个钟头的心,她每次都把猫儿的礼物带些给叔父,使他的身体状况明显好转,皮包骨的身上也长出了些肉。不过她对菲利普·乔曼的好奇心始终不减,很希望我们都能再次把他带到她家里去。乌尔苏拉也对他挂念得很,不时问到他叔父的情况。这实在令我们这帮小家伙忍俊不禁,暗地里把肚子都笑疼了。因为我已经悄悄地把撒旦如何作弄她的经过跟他们讲了。她从我们这里当然一无所获了,因为撒旦已经封了我们的嘴。
乌尔苏拉还向我们透露了一条消息,她说她们现在已经有了足够多的钱,她已经找了个仆人来帮忙打点屋里的琐事也顺便做做跑腿的活。她本想用一种普普通通,理所当然的口气给我们说这件事。可是由于她觉得这事抬高了自己的身价,她的骄傲和自负还是暴露无遗。看到这个故作高贵、夜郎自大的老东西在这里不停地卖弄,简直让人觉得妙不可言,她那欲露还掩的娇态让人拍案叫绝。可是当我们知道那个仆人的名字后,我们心中便升起阵阵疑虑,不知道她让他与她们呆在一起是否策略;因为,纵然,在外人眼里我们是年幼无知的,考虑事情也不很周到,可是对有些事而言我们的洞察力还是相当敏锐的。这个仆人的名字叫哥特弗里艾德·罗尔,一个敦厚善良的好小伙,他自身毫无瑕疵,也没有人对他的人格产生过怀疑。纵然这样,他目前也正处在重要苦境之中,的确如此,因为从他家遭到社会的遗弃和攻击时到现在不过才短短六个月的时间——他的奶奶被当成女巫受了火刑。像这种家族的耻辱并不是靠一次火刑就可以涤除干净的,它还会在家族史和社会上留下余毒,使她们家的人举步维艰,难以在社会上立足。现在可不是让乌尔苏拉和玛格丽特招惹这号家庭的好时候,因为从去年起,这种女巫恐慌达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高度,是的,这种情况在那些年纪最大的村民的记忆里也是绝无仅有的。你只要不经意地提到女巫这个词,就足以把我们吓得精神失常。不过这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了,因为这几年,各种女巫层出不穷,过去的那些女巫见到现在这帮女巫真可谓是小巫见大巫了;在那过去的古老年辰里女巫仅限于那些年龄很大,性格怪异的老妇,而到了这些年辰,甚至刚从娘胎里出来的也可能是女巫——八九岁的孩子就当了巫师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因此,魔鬼的家族遍地都是,你简直找不出哪个人竟然不出自魔鬼家族——年纪和性别早已说明不了任何问题。在我们这个小小的地区,我们也曾想彻底清除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巫师,可是你烧死得越多,他们诞生得越多越快,简直是防不胜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