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的奢侈品,还有许多所谓使生活舒适的用品,非但没有必要,而且还会大大地阻碍人类的崇高向上。就奢侈和安逸而言,最富聪明才智的人,其生活反而比穷人的简单,朴素。古代中国,印度,波斯和希腊的哲学家都是同一类型的人,他们外表穷困不堪,而内心则丰富不已。我们对他们了解不多,令人惊叹的是,我们毕竟还知道不少。更加近代的改革家,各个民族的大救星,他们的情况也是如此。一个人只有站在我们称之为甘贫乐苦的有利地位上,才能成为一名不偏不倚,充满睿智的人生观察者。无论是在农业和商业,还是在文学和艺术之中,奢侈的生活产生的果实也是奢侈的。当今之世,哲学教授遍地都是,但哲学家却没几个。教授是令人羡慕的,因为教授的生活曾经引人羡慕。一个哲学家不仅要有深邃的思想,不仅要建立一个学派,而且要热爱智慧,并按智慧的指示,过一种简单,独立,大度和信赖的生活。解决生活中的一些问题,不仅要从理论上,而且要从实践中。大学者,大思想家的成功通常不是国王式的,也不是男子汉式的,而是朝臣式的。他们因循守旧,设法应付生活,实际上,他们的所作所为就跟他们的父辈一样,因此根本就做不了什么人类更高贵的先祖。但是,人类为什么会退化?是什么使得各个家庭支离破碎?奢侈的本性是什么,使它削弱并摧毁了国家?我们敢肯定我们的生活中就没有这种奢侈吗?即使在生活的外表,哲学家也是走在时代的前列。他不像同辈人那样吃、住、穿和取暖。一个人既是哲学家,又怎会没有比别人更好的方法来维持其生命的热量呢?
一个人通过上述几种方法得到了温暖,那么接下来他还想要什么呢?当然不会是更多同样的温暖,也不会再要更多更美好的食物,更宽阔更豪华的房子,更漂亮更丰富的衣服,更多更持久更热的火,等等。一旦得到了这些生活必需品,他就不会再要这些多余的东西了,他要选择另外的东西,即摆脱卑微的劳动,开始度假,大胆地向生命迈进。土壤看来是适合于种子的,因为泥土已使胚根向下延伸,现在又充满信心地让嫩苗向上茁壮成长。人既已牢牢地扎根于土壤,为什么就不能同样向天空拓展呢?这是因为这些更高贵的植物,其价值是由远离地面,最终在空气和阳光中结成的果实来判定的,自然不能同卑微的蔬菜相提并论。就算这些蔬菜是两年生植物,但却需要精心栽培,直到根长好为止,而且叶子还常常被剪去,因此,到了开花季节,人们大多认不出它们来。
我无意给勇敢和强壮的人定什么规章,无论是在天堂,还是在地狱,他们都会照顾好自己的事业,或许他们的建筑比最富有的人还豪华,挥霍的钱更多,却并没有因此而穷困潦倒,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如何生活。——如果诚如人所梦,确实存在这种人的话;我也不想给下列人规定什么,因为他们从现实事物中汲取灵感,获得鼓励,并像情人似地爱戴她,珍惜她,——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想我自己也属于这一类。那些无论何种条件下都感到安居乐业的人也用不着我讲什么,因为他们知道自己是否安居乐业。我只想对那些感到不满的人说,本来他们的生活是可以改善的,但他们却懒洋洋地抱怨说自己命苦,生不逢时。有些人对任何事情都叫苦不迭,使人无法安慰,因为据他们说,他们是在尽自己的职责。在我的记忆里还有一类人,他们看上去十分富裕,但是实际上却是各类人中最穷的一种人,他们积攒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却不知如何去用,也不知如何摆脱,从而用金银给自己铸就了一副镣铐。
要是我努力把过去几年中自己希望如何度日的想法讲出来,多少了解这段实情的读者或许会感到奇怪,而一点不知内情的读者则会大吃一惊。因此,我只讲述一下心爱的几件事就行了。
白天黑夜,任何时辰,任何气候,我都渴望抓住各种关键时刻,并在手杖上刻下记号;渴望站在过去与未来这两个永恒真理的交汇点上,也就是现在这道起跑线上。请原谅我的若干用词有些晦涩,因为我的行业秘密比大多数人的都要多,不是我故意要保密,而是我的行业离不开这个特点。我很乐意将我知晓的一切倾囊倒出,决不在门上挂“禁止入内”的招牌。
很久以前,我丢失了一条猎狗,一匹栗色马,还有一只斑鸠,现在我还在寻找它们。我跟许多游客谈起过它们的情况,描述了它们的踪迹以及它们会对什么样的召唤作出反应。我曾碰到过一两个人,他们听到过狗的吠叫,马的蹄声,甚至还看到斑鸠隐入云后,他们也急于找回它们,好像是自己丢了它们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