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是说我的情况与众不同,毫无疑问,许多读者也会做同样的申辩。说到行善——我不敢保证我的邻居一定说它好——我毫不犹豫地说,我是首要的雇用人选;但实际是否如此,这要靠我的雇主来挖掘了。一般意义上的“行善”都是我的额外工作,而且大都是我无意中做的。人们很实际地说,你原来在哪儿,就从哪儿开始,不要一心想做什么名流,要想行善,首先就得存一颗善心。如果我也用这种调子说,我干脆这样说,去吧,行善去吧。就像太阳,点燃了自己的火焰,照亮了月亮或一颗六等星之后,停了下来,然后像罗宾.古德费洛(英格兰民间传说中的玩皮小妖。)一样跑东跑西,跑到每个村舍的窗前窥视一番,令人发疯,让肉变味,使黑暗变得看得见,而不是一步一步逐渐地增加他那宜人的热度和恩泽,直至一下子变得灿烂耀眼,使凡人看不见他的脸面,这样,或者说与此同时,他就在自己的轨道上绕着地球周转,一路行善,或者说像某个真正的哲学家所发现的,这个世界绕着他运转,从而得到了恩惠。为了恩惠于世,证明自己的出生是神,法厄同(法厄同(Phaeton):希腊神话中太阳神赫利俄斯(Helios)的儿子。)驾起了太阳车,然而还不到一天,太阳车就越出了轨道,烧毁了下界街道上的几排房子,烧焦了地球的表面,还使每一口泉水干涸,使撒哈拉成了一大沙漠,最后,朱庇 特(希腊神话中的众神之父。)一个霹雳,将他打到地上,对于他的死,太阳神非常悲伤,整整一年没有发光。
行善一旦走了味儿,那味道是最坏不过了。这就像人或神的腐尸所发出的味道一样。如果我确信有一个人要到我家来,存心给我做好事,那我就要逃命了,就像逃避非洲沙漠所谓的西蒙风(非洲,阿拉伯半岛等沙漠地带的干热风。)一样——那风干燥、灼热,吹得人满嘴、满鼻子、满耳朵、满眼睛都是泥土,使你喘不过气来——免得他将好事做到我头上,从而将一些毒素也混到我的血里。不行,与其这样,我还不如遭些灾难,这样反而更自然些。如果我要饿死,他来喂我,如果我要冻死,他给我温暖,如果我掉进沟里,他把我拉上来,那么在我的眼里,我并非因为他做好事就认定他是个好人。我会给你找一条纽芬兰狗来,它也会做这些事。慈善并非泛爱同胞。不用说,霍华德(霍华德(John Howard,1726-1790):英国监狱改革的领袖。)是位慈善而备受尊敬的人,他的善行得到了善报,但是相比之下,我们这些产业最值得帮助,偏偏他们的慈善事业又不伸出援助之手,如果这样,就是有一百个霍华德,对我们又有什么用呢?我从未听说有哪个慈善会议真诚地提出要给我或像我这样的人做点好事。
耶稣会传教士也给印第安人弄得毫无办法,这些印第安人面对火刑处决,提出了新的折磨方法来对待他们的折磨者。肉体的折磨折服不了他们,有时,传教士所奉献的灵魂慰藉也安慰不了他们;因此,你们应该奉行的规则是,少在他们的耳边巧舌如簧,怎么对待他们,他们并不在乎,相反,他们倒以新的方式去热爱他们的敌人,几乎原谅了这些敌人所做的一切。
穷人落在你们的后面,对你们也是一种儆戒,因此,要确保你给的帮助是穷人最需要的。如果你给钱,就要和他们一起花钱,而不是将钱往他们手上一抛了事。有时候,我们常犯些莫名其妙的错误。穷人并非是饥寒交迫,相反,他们是外表邋遢,衣衫褴褛,举止粗俗。这并不是他的不幸,而是他喜欢如此。如果你给他钱,或许他会拿钱去买更多的破衣。我常常可怜那些笨手笨脚的爱尔兰人,他们在湖上挖冰,身上却是衣衫褴褛,而我身着整洁而略显时髦的衣服,却还浑身发抖,后来,一个冰砭肌骨的冷天,一个掉到水里的人来我家取暖,我看到他脱掉了三条裤子,两双袜子,然后才看到他的皮肉,不错,这些衣服破烂不堪,可是他拒绝了我要送他的外衣,因为他有许许多多的贴身内衣。他真需要一次这样的落水。然后我开始可怜起自己来,我觉得给我一件法兰绒衣服,比送给他整幢廉价的成衣铺子要慈善得多。砍伐罪恶树枝的有一千人之多,而砍伐罪恶之根的却只有一人,说不定那个在穷人身上花了最多的时间和金钱的人,其生活方式给社会带来的灾难也最多,他想加以补救,但却徒劳无益。正是道貌岸然的蓄奴主,从每10名奴隶的头上扣下一份收入,给其余的奴隶购买星期天的自由。有些人让穷人到厨房去干活,说是为了向他们施舍,他们为什么不能自己下厨,这样不是更好吗?有人夸耀说,他们的收入有十分之一捐给了慈善事业,也许你还应该捐出十分之九,就此了结。实际上,社会得到的弥补只是财富的十分之一。这算财产所有者的慷慨呢,还算主持正义者的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