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给您寄来这么多的钱,”贝尔格说,一面望着陷进沙发的沉重的钱包,“伯爵,我们本来就靠薪俸勉强对付着过活。”
我对您说的是我自己的情形……
“贝尔格,亲爱的,您听我说吧,”罗斯托夫说,“当您接到一封家信,要和自己人会面,您想向他详细打听各种情况,那时候若是我也在这儿,我就会立刻走开,省得妨碍你们。请您听我说,您随便走到那里去吧……见鬼去吧!”他喊道,即刻抓住他的肩膀,亲热地瞧着他的面孔,看样子,想竭力使他说的粗鲁话不太刺耳,他于是补充一句:“我亲爱的,您知道,不要生气吧,我是向我们的老朋友打心眼里说的话啊。”
“哦,得了吧,伯爵,我完全明白。”贝尔格站起来,用尖细刺耳的嗓音说道。
“您到主人们那里去吧,他们请您了。”鲍里斯补充说道。
贝尔格穿着一件挺干净的既无污点又无尘屑的常礼服,在镜子前面把鬓发弄得蓬松,就像亚历山大一世的鬓发那样向上翘起来,他从罗斯托夫的目光中深信不疑地看出,他的常礼服引人瞩目,于是流露出愉快的微笑,从房里走了出来。
“哎呀,我真是畜生!”罗斯托夫一面念信,一面说。
“怎么?”
“哎呀,我真是猪猡。我一封信都没有写过,真把他们吓坏了。咳,我真是猪猡!”他忽然涨红了脸,重复地说。“喂,你派加夫里洛去打酒吧!也好,我们喝他个痛快……”他说。
在双亲的信函中,附有一封呈送巴格拉季翁公爵的介绍信,老伯爵夫人依照安娜·米哈伊洛夫娜的忠告借助于熟人弄到这封介绍信,并且寄给她儿子,要他把信件送至指定的收件人,充分加以利用。
“真是愚蠢!我才不需要哩。”罗斯托夫把信扔到桌子底下时,说道。
“你为什么把它扔掉呀?”鲍里斯问道。
“这是一封介绍信,我要它有什么用!”
“这封信怎么会没有用呢?”鲍里斯一边拾起信来,一边念着署名,他说道。“这封信对你很有用处。”
“我并不需要什么,我不去当任何人的副官。”
“究竟为什么?”鲍里斯问道。
“奴才般的差事啊!”
“我看,你还是这样一个幻想家。”鲍里斯摇摇头,说道。
“你还是这样一个外交家。可是问题不在于此……你怎么?”罗斯托夫问道。
“是的,正像你看见的这样。到目前为止一切都顺利,可是,说实在的,我很想当个副官,不想老呆在前线。”
“为什么?”
“既然在服兵役,就要尽可能争个锦绣前程,飞黄腾达,目的正在于此。”
“是啊,原来是这样!”罗斯托夫说道,看起来,他正在想着别的什么。
他怀着疑惑的心情,目不转睛地望着自己的朋友,显然他在枉费心机地寻找某个问题的解答。
加夫里洛老头把酒带来了。
“现在要不要派人去把阿尔冯斯·卡尔雷奇喊来?[144]”鲍里斯说道,“他和你一块儿喝酒,我不能喝了。”
“派人去喊他,派人去喊他。这个德国鬼子怎么样?”罗斯托夫面露轻蔑的微笑说道。
“他是个挺好、挺好的人,既正派又令人喜爱。”鲍里斯说道。
罗斯托夫又一次目不转睛地望望鲍里斯,叹了一口气。贝尔格回来了,三名军官同饮一瓶酒时兴致勃勃地交谈起来。这两名近卫军军人把他们出征的情形讲给罗斯托夫听,讲到他们在俄国、波兰,在国外受到殷勤的招待,讲到他们的指挥官——大公的言行,讲到他仁慈而又急躁的趣闻。当话题没有涉及贝尔格本人时,他像平时一样默不作声,可是一提及大公忿怒的趣闻,他就高高兴兴地谈到他在加利西亚和大公谈过一次话,那时候大公巡视各兵团,看见军人行为不轨因而暴怒起来。他面露愉快的笑意时讲到大公大发雷霆,骑马走到他跟前,大声喊道:“阿尔瑙特人[145]!”(这是皇太子忿怒时爱用的口头禅)他于是传唤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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