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包法利夫人[电子书]

“您不是有委托书吗?”勒赫答道。

这句话有如一阵清风。

“您把账单放我这里,”爱玛说道。

“哦!这就不必了!”勒赫说。

第二个星期他又来了,自我吹嘘,说他费尽周折,终于找到了一个叫朗格卢瓦的人。此人早就盯上了那处房产,不过还没开出价钱。

“什么价钱都行!”爱玛大声说。

不过,得等一等,要探探那家伙的口风。

这事儿值得跑一趟。既然爱玛不能去,勒赫便自告奋勇去那里,好当面与朗格卢瓦交涉。回来之后,他说买主可出四千法郎。

听到这个消息,爱玛顿时喜笑颜开。

“说实话,”勒赫说,“这价钱够高的了。”

爱玛立即拿到一半价款,正要偿付旧账时,商人却对她说道:

“说句良心话,看您一下子拿出这样一大笔钱,我心里真不是滋味。”

于是,爱玛看了看那些钞票,不由得心里一动,这两千法郎足够不计其数的幽会呢。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她吞吞吐吐地说道。

“哎!”勒赫作出善良的样子,笑着说道,“发票上想写什么就写什么嘛。家庭夫妻的事,我还不明白?”

他盯着爱玛,手上捏着两张长长的纸条,在指甲之间捻着。最后,他打开皮夹子,把四张记名期票一一摊在桌上,每张票面一千法郎。

“您在上面签字吧,”他说,“钱您就都留下。”

爱玛愤愤然叫了起来。

“我把余额交给您,”勒赫厚着脸皮回应道,“不就是成全您吗?”

说着他拿起笔,在账单下方写道:“兹收到包法利夫人四千法郎整。”

“半年以后,您就可以拿到房子的未付款,我还把最后那张票据的支付期限安排在付了款以后,您还有什么要担心的呢?”

爱玛让这笔账有点弄糊涂了,她只觉得耳边叮当作响,仿佛金币撑破了钱袋子,在她周围满地滚得响。最后,勒赫解释说,他有个朋友,叫樊萨尔,在鲁昂开银行,可以兑付这四张期票;随后他会把扣除实际欠款的余额,亲自交给太太。

但是,他送来的不是两千法郎,而是一千八,因为那位朋友樊萨尔(理所当然地)扣除了两百法郎,作为佣金和贴现手续费。

随后,他不经意地要张收据。

“您知道……生意场上……有时候……加上日期,请写上日期。”

爱玛面前豁然开朗,种种想法可以实现了。她还算相当谨慎,留出一千埃居放在一边,按期支付了头三张期票。然而事不凑巧,第四张送到家里是个星期四,夏尔大惊失色,耐着性子等妻子回来,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爱玛之所以没把这张期票的事告诉他,还不是为了免去他的家事烦恼。她坐在丈夫膝上,轻轻抚摸,喁喁细语,一样样列举赊来的、但非买不可的东西。

“说来说去,你也得承认,买了这么多东西,实在不算太贵。”

夏尔一筹莫展,还是立刻去找总也离不了的勒赫帮忙。勒赫保证让事情平息下去,只要先生给他签两张借据就成。其中一张七百法郎,三个月偿还,夏尔为了还得起,给母亲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母亲没有回信,而是亲自赶了来。爱玛问他是不是弄到点钱了。

“是的,”夏尔答道,“不过她要看看发票。”

第二天破晓时分,爱玛就跑到勒赫先生家,央求他另开一份账单,金额不超过一千法郎,因为如果把那张四千法郎的拿出去的话,就要讲出她已经付了三分之二原文如此。,因而势必要讲出变卖房产的事。那笔交易是商人撮合的,实际上人家后来才知道。

买的东西虽然件件便宜,包法利老太太还是觉得钱花得太过分了。

“难道没一块地毯就不行?扶手椅为什么又换新套子?我那时候,一个家里只有一把扶手椅,还是给老年人坐的。——至少,我娘家就是那样。我娘可是个贤妻良母,真的。——不见得人人都有钱!再有钱也经不起乱花!我要是像这样贪图享受,就会觉得脸红!其实我老了,倒需要调理调理……瞧!瞧!又是打扮,又是摆阔!怎么!买两法郎的缎子作夹里!……其实贾加纳薄纱就挺好,才十个苏,甚至八个苏。”

爱玛仰靠在双人沙发上,尽量耐着性子平和地答道:

“哎!夫人,够啦!够啦!……”

另一位还是继续数落她,断言他们到头来会进济贫院。说来说去,都是包法利的不是。幸好他已答应取消那份委托书……

“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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