①“吾再逐于鲁”,意为我两次被鲁国国君驱逐。伐树于宋,本指孔子在宋国,和学生们在大树底下演习礼节。宋国的司马叫桓的想杀害孔子,乃令人运河砍倒大树,孔子乃率领学生离去。
②假,国名。下文中的“林回”是假国的人。
③布,财帛。
④翔佯,即彷徨。
⑤挹,集。
⑥“形莫二句,意为形必须物,情必率中。
[译文]
孔子向子桑请教说:“我两次被鲁国国群驱逐,在宋国遭遇‘伐树之祸’,绝迹于卫国,困穷于商周,在陈蔡之间被人围困,我遭遇这么多祸患,亲友们都疏远我,学生们都离散了,这是何故?”子桑说:“你难道没听说假国人逃难的事吗?那个叫林回的假国人抛弃千金之璧,背着他的孩子逃命。有人说:‘他是为了财帛吗?但小孩子值不了什么钱;他是怕累赘吧?但孩子的拖累显然比璧大。那么他抛弃价值千金的璧,背着他的孩子逃命,是为何呢?’林回说:‘若要千金之璧,是为贪利而相合;若要自己的孩子,这才是与人的天性相合。’为贪利而相合,遇着艰难处境就互相遗弃了;与人的天性相合,即使处境艰难也要互相关照,不离弃对方。因此相互关照与相互遗弃相差甚远。况且君子间的交情像水一样清淡,因其清淡,故可长久;小人之间的交情像酒一样甜蜜,因其甜蜜,故不可长久。那些无故以利相合的人,也会无故以利相离弃。”孔子说:“我恭听你的教诲了。”于是孔子抛弃名利的欲望,舒缓自在地走了回去。停止讲学,抛弃书本,弟子们也不再聚集在他跟前,但师生之情更深了。过了几日 ,子桑又说:“舜将死之时,乃命令禹说:‘你要当心!形必顺物,情必率中。’顺物则不离于物,率中则不会感到劳损。不离于物,不觉劳累,那么自不必用礼义等虚文来安排事物,既然不用礼义等虚文来安排事物,自然更不会去求外物了。”
庄子衣大布而补之,正系履而过魏王①。魏王曰:“何先生之惫邪?”庄子曰:“贫也,非惫也。士有道德不能行,惫也;衣弊履穿,贫也,非惫也,此所谓非遭时也。王独不见夫腾猿乎?其得梓豫章也②,揽蔓其枝③,而王长其间④,虽羿、蓬蒙不能眄睨也⑤。及其得柘棘枳枸之间也⑥,危行侧视,振动悼,此筋骨蜚 有加急而不柔也,处势不便,未中心逞其能也。今处昏上乱相之间而欲无惫,奚可得邪?此比干之见剖心征也夫⑦!”
[注释]
①(xié),同,腰带。
②(nán)梓豫章,皆端直好木也。
③揽蔓,即把捉之意。
④王长,即自得之意。
⑤羿,古之善射之人。逢蒙,羿之弟子也。眄(miǎn)睨(nì),斜视。
⑥柘(zhè)棘枳枸(ɡǒu),并有刺之恶木也。
⑦征,征验。
[译文]
庄子穷困,身上穿着有补丁的粗布衣服,脚上穿双破鞋,正腰带而见魏王。魏王问:“先生为何如此困苦呢?”庄子说:“这是贫穷,而非困苦。读书上人有道德而不能将道德行于天下,这才叫困苦;穿破衣破鞋,只能叫贫穷,不能说是困苦。这就叫不逢时啊!大王你难道没看见那些腾猿吗?在端直好木上把捉枝条自由自在地跳跃游戏,即使善射的羿和逢蒙也不能射杀它,等到它们在有刺的恶木上,行动时小心斜看,惊骇得浑身发抖,这不是说这的筋节骨力与以前不同,只是所处的境遇不同,未能施展它的才能罢了。现在我自身在主昏于上、臣乱于下的境地中,若想不困苦,能得到吗?过去殷纣王无道,比干忠谏,剖心而死,就是一个很好的证验啊!
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左据槁木,右击槁枝,而歌氏之风①,有其具而无其数,有其声而无宫角②。木声与人声,犁然有当于人之心③。颜回端拱还目而窥之。仲尼恐其广己而造大也,爱己而造哀也,曰:“回,无受天损易,无受人益难。无始而非卒也④,人与天一也。夫今之歌者其谁乎!”回曰:“敢问无受天损易。”仲尼曰:“饥渴寒暑,穷桎不行⑤,天地之行也,运物之泄也⑥,言与之偕逝之谓也⑦。为人臣者,不敢去之⑧。执臣之道犹若是,而况乎所以待天乎?”
[注释]
①焱(yàn)氏,神农也。
②“有其”两句,意为有敲击的器具,没有节奏,有歌声而无音律。
③犁然,即然,条理分明貌。
④“无始”句,意为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言变化之无穷。
⑤穷桎(zhì),即穷窒,即穷困之意。
⑥泄,即移,迁徙也。此句意为万物变化无穷。
⑦“言与”句,意为顺天之道,与之偕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