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释］

①市南宜僚，姓熊，名宜僚，隐于市南也。鲁侯，指鲁哀公。

②无须臾离居，没有片刻休息之意。

③隐约，潜藏也。

④旦，当为且。胥疏，远行。

⑤罔，通网。机辟，罘也。一种捕兽的风。

⑥洒心，即洗心。

⑦猖狂，无心也。妄行，混迹也。

［译文］

隐居于市南的熊宜僚会见鲁哀公，鲁哀公面有忧色。熊宜僚问：“你为何面有忧色？”鲁哀公说：“我学习先王的道理，来完成先王的功业；我尊敬鬼审和贤士，亲自施行，没有片刻的休息。然而依然不免于祸患，我因此而忧愁。”熊宜僚说：“你消除祸患的方法太浅陋了！那些美丽的狐狸，有花纹的豹子，栖于深林之中，隐伏在洞穴之内，十分安静；夜晚出来活动，白天隐伏，十分戒备；即使饥渴，也必隐伏着，远行到无人的江湖之上去寻觅食物，可算心神安定了。然而依然不免陷于罗网，被人捕杀，这些动物有何罪过呢？不过是因为生有一张美丽的毛皮罢了，因此惹来灾祸。现在鲁国难道不了慢披在你身上的一张美丽的毛皮吗？我希望你抛弃这张美丽的皮毛，洗心去欲，而游行无无人的大野。南越有个国，名叫建德之国。那里的人们愚钝朴实，少私心，少欲望，知道耕作不知道收藏，给人东西不求回报；不知怎样是合乎义理，怎样是合乎礼法。无心而行，与物合一，皆合于大道。生时居处快乐，死后葬地安全。希望你抛弃你的国家，放弃你的人民，与大道并行。

君曰：“彼其道远而险，又有江山，我无舟车，奈何？”市南子曰：“君无形倨①，无留居②，以为君车。”君曰：“彼其道幽远而无人，吾谁与为邻？吾无粮，我无食，安得而至焉？”市南子曰：“少君之费，寡君之欲，虽无粮而乃足。君其涉于江而浮于海，望之而不见其崖，愈往而不知其所穷。送君者皆自崖而反。君自此远矣③！故有人者累，见有于人者忧④。故尧非有人，非见有于人也。吾愿去君之累，除君之忧，而独与道游于大莫之国⑤。方舟而济于河⑥，有虚船来触舟，虽有褊心之人不怒⑦。有一人在其上，则呼张歙之⑧。一呼而不闻，再呼而不闻，于是三呼邪，则必以恶声随之。向也不怒而今也怒，向也虚而今也实。人能虚己以游世，其孰能害之！

［注释］

①形倨，指无倨傲其行。

②留居，滞守之意。

③君自此远矣，意为你超然独立于万物之上。

④“故有人”句，意为所以利用别人的，就要受累，为别人所利用的，就有忧患。

⑤大莫，即大无。

⑥方舟，两舟相并。

⑦虚舟，空舟。褊，狭急。

⑧张，开也。歙，敛也。

［译文］

鲁哀公说：“到那儿去，道路遥远而险恶，又有江山阻隔，我没有车船，如何能到？”熊宜僚说：“你不要自恃尊贵而傲慢，不要拘泥于外物，虽无车船，也可到。”鲁哀公又说：“到那儿去，道理幽远，偏僻无人行，我与谁作伴呢？我又没有食物，怎么能到呢？”熊宜僚说：“减少你的花费和欲望，即使没粮食也可饱的。你一个人渡过江海，直到无边无岸之所。你依然前进，远得不知到了何处，送你的人都从边岸回去，你自此可以超然独立于万物之上了。因此，利用别人，就要受累，为别人所利用，就有忧患。因此尧既不利用别人，也不为别人所利用，就没有拖累和忧患了。我希望你去掉你的拖累，除去你的忧患，而独自与大道并行于‘大无的国度’。两只船相并着渡河，一只空船从上游下来，撞了这两只船。两只船的主人即使心地褊狭也不会发怒，因为那个只是一只空船而已。如果空船上有一个人，那么两只船的船主必大喊道：‘快躲开。’第一声呼喊如不曾听见，必喊第二声，第二声亦不曾听见，必喊第三声，而这时必定是恶言恶语了。先前不发怒而现在发怒，是因为先前看见船上无人，而现在看见船上有人。外世如果能像那只空船一样虚心，即使无意触犯了别人，也无人能伤害他。

北宫奢为卫灵公赋敛以为钟①，为坛乎郭门之外。三月而成上下之县②。王子庆忌见而问焉，曰：“子何术之设？”奢曰：“一之间，无敢设也。奢闻之：‘既琢，复归于朴。’侗乎其无识③，傥乎其怠疑④。萃乎瓦乎⑤，其送往而迎来。来者勿禁，往者勿止。从其强梁⑥，随其曲傅⑦，因其自穷⑧。故朝夕赋敛而毫毛不挫⑨，而况有大涂者乎⑩！”

［注释］

①赋敛，募款。

②上下之县，即上下之悬，也即上下两层悬挂钟的架子。

③侗（ｔóｎɡ），无知。

④傥（ｔǎｎɡ），思虑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