⑤萃，聚集。芒，昏昧不明。

⑥强梁，不服从。

⑦曲傅，顺从。

⑧因其自穷，意为由其尽力而为。

⑨挫，损害。

⑩大涂，大道。

［译文］

北宫奢替卫灵公募款制钟，在城门外面筑其一座祭坛。三个月后就做好了上下两层悬挂钟的架子。王子庆忌看见了，问他：“你又用何法，募款如此之快？”北宫奢说：“我心思全用在造钟里面，更没有什么别的。我听说：‘世俗既已受了雕琢，渐近工巧，就该让它回复到朴质。’因此我造钟时，一心只在钟上，忘记了其余的一切，像无知无识一样，又怕做不成功，思虑迟钝，像懈怠又像在疑惑。因此我募款时，人们聚集而来，多得分不清，来来往往，没有断绝。来的不加禁止，去的不加强求，不想捐也不勉强随其自便，由其尽力而为，因此虽从早到晚都在募款，而百姓没损害一根毫毛，更何况用大道化人，百姓将更顺从了。”

孔子围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大公任往吊之，曰：“子几死乎？”曰：“然。”“子恶死乎？”曰：“然。”任曰：“予尝言不死之道。东海有鸟焉，其名曰意怠。其为鸟也，①，而似无能；引援而飞，迫胁而栖②；进不敢为前，退不敢为后；食不敢先尝，必取其绪③。是故其先烈不斥，而我具卒不得害，是以免于患。直木先休伐，甘井先竭。子其意者饰知以惊愚，修身以明④，昭昭乎若揭日月而行，故不免也。昔吾闻之大成之人曰⑤：‘自伐者无功，功成者堕，名成者亏。’孰能去功与名而还与众人！道流而不明居，得行而不名处⑥；屯纯常常⑦，乃比于狂；削迹捐势，不为功名。是故无责于人，人亦无责焉。至人不闻，子何喜哉！”孔子曰：“善哉！”辞其交游，去其弟子，逃于大泽，衣裘褐，食杼栗，入兽不乱群，入鸟不乱行。鸟兽不恶，而况人乎！

［注释］

①（ｆēｎ）（ｚｈì），飞得迟疑不高的样子。

② 引援而飞，指被同群所牵引而飞。迫胁而栖，挤在群鸟间休息。

③绪，余。

④，污浊。

⑤大成之人，指老子。

⑥“道流”句，意为大道流衍于天下，而不显然居之，德行于世而不居有德之名。

⑦纯纯常常，指纯一其心，平常其行。

［译文］

孔子被围困在陈蔡之间，七天不曾点火做饭。大公任去慰问他，说：“你几乎死了吗？”孔子说：“是的。”大公任又说：“你讨厌死吗？”孔子说：“是的。”大公任说：“请让我告诉你不死的方法。东海有一种鸟，名叫意怠。这种鸟飞得迟缓不高，好似没什么本领。被同群所牵而飞，挤在群鸟间休息。前进时不敢领先，后退时不敢落后。吃东西不敢先品尝，必吃别的鸟剩下的。因此它不被它的队伍排斥，外人也不能伤害它，因此它才免于祸患。端木的树木先被砍伐，甜美的井水先被喝光。你现在要用智识礼义去教愚众，修养自身德行而使众人显得污浊，光芒外露，像日月运行于天空一样，自然免不了祸患。过去我曾听老子说过：‘自我夸耀的人是不能成功的；自恃功业成就的，就要倾覆；自恃声名成就的，就要亏损。’谁能除去功名之心而混同大众呢？大道流衍而不以大道之名自居，大德流衍而不以大德这名自居；纯一其心，平常其行，像疯狂无知似的。屏除行迹，抛去权势，不求功名。因此不用求人，人也不来求我。至德之人不求有声名，你何必自鸣德意呢？”孔子说：“你说的对。”于是断绝交游，与弟子分开，逃到大泽之中，穿着兽皮衣服，吃着野栗子。进入野兽群中野兽不慌乱，进入鸟的行列中鸟也不被干扰。连鸟兽都不讨厌它，何况人呢？

孔子问子桑曰：“吾再逐于鲁，伐树于宋①，削迹于卫，穷于商周，围于陈蔡之间，吾犯此数患，亲交益疏，徒友益散，何与？”子桑曰：“子独不闻假人之亡与②？林回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或曰：‘为其布与③？赤子之布寡矣；为其累与？赤子之累多矣。弃千金之璧，负赤子而趋，何也？’林回曰：‘彼以利合，此以天属也。’夫以利合者，迫穷祸患害相弃也；以天属者，迫穷祸患害相收也。夫相收之与相弃亦远矣，且君子之交淡若水，小人之交甘若醴。君子淡以亲，沙眼人甘以绝。彼无故以合者，则无故以离。”孔子曰：“敬闻命矣！”徐行翔佯而归④，绝学捐书，弟子无挹于前⑤，其爱益加进。异日，桑又曰：“舜之将死，真泠禹曰：‘汝戒这哉！形莫若缘，情莫若率⑥。’缘则不离，率则不劳。不离不劳，则不求文以待形。不求文以待形，固不待物。”

［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