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他带伯爵夫人去了天主教教堂,她被领到一个祭坛旁,在祭坛前跪了下来。这位上了年纪、很有魅力的法国人把双手放在她的头上,据她自己后来说,她顿时觉得好像一阵轻风吹进了她的心田。人家向她解释说,这就是神恩[834]。
后来给她请来了穿着长袍[835]的神甫,他听了她的忏悔,宽恕了她的罪过。第二天,给她送来一个装着圣餐的盒子,留在她家供她使用。又过几天,让艾伦高兴的是,她已加入了真正的天主教,不久教皇本人也会知道她的事,给她寄一份证明文件来。
这段时间,在她周围和她身上发生的一切,那么多聪明人用令人愉快的、雅致的方式对她表示的关注,以及她现在所穿的鸽子般纯洁的衣物(这期间她总是穿着白色衣裙,扎着白色发带),所有这一切都给她带来极大的愉快,但她并没因这种愉快而放弃自己的目的,哪怕一分钟也没有。通常,在耍手腕方面,傻子总是算计了聪明人,她明白他们这些花言巧语和不辞辛劳,目的是要把她拉入天主教会,让她掏钱给耶稣会(对此已给她做过暗示),在掏钱之前,艾伦坚持先为她办理那些烦琐的摆脱丈夫的手续。以她的理解,任何宗教的意义无非是在满足人的愿望的同时,再遵守一些公认的礼仪。她正是怀着这样的目的,在一次同接受忏悔的神父谈话时,非要他回答婚姻对她有多大束缚力的问题。
他们坐在客厅的窗户旁。夜幕正在降临。阵阵花香从窗外飘来。艾伦穿着一件袒肩露胸的白色衣裙。保养的很好的老神父紧挨艾伦坐着,他肥胖的下巴上胡须刮得净光,嘴巴坚毅而好看,一双白晰的手温顺地叠放在膝盖上,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他正对他们感兴趣的问题畅谈自己的看法,时尔用对她的美貌十分心醉的眼神平静地看看她的脸。艾伦不安地微笑着,看着他的卷发和刮得光光的、有些发青的、胖胖的双颊,她随时等待机会转变话题。然而,尽管神甫欣赏她的美貌并享受着与她如此密切的接触,显然他更醉心于处理本职工作的技巧。
心灵导师的推理过程是这样的:因为您还不知道您所做事情的意义,您就对一个男人许下了忠诚于他的结婚誓言,而这个男人在结婚时并不相信婚姻的宗教意义,因此他就犯了亵渎神灵罪。这种婚姻缺乏它应有的双重意义。尽管如此,这个誓言对您还是有约束力。现在您违背了誓言。您这样做是犯了什么罪呢?是可以宽恕的罪过呢,还是无可救药的罪过?是可以宽恕的[836],因为您的行为并无恶意。如果您现在为了生儿育女而重新结婚,那么您的罪过就是可以宽恕的。但是这个问题又是一分为二的:第一……
“不过,我想,”烦闷的艾伦突然带着迷人的微笑说:“加入真正的宗教后,我就不会再受虚伪宗教的约束了。”
心灵导师[837]被这突如其来的、犹如哥伦布的鸡蛋[838]一样简单的问题搞得大为惊讶。他为弟子有这样迅速而出乎意料的领悟力赞叹不已,然而他又不能放弃花费很多心血搭起的理论大厦。
“伯爵夫人,我们来把这个问题弄清楚[839],”他笑着说,又开始反驳女弟子的论断。
七
艾伦明白,从宗教角度看,这是一件非常简单而又容易的事,但她的心灵导师们却认为困难重重,那只是因为他们担心上流社会对这件事的看法。
因此,艾伦决定首先在上流社会做些准备工作。他激起了老达官贵人的妒意,又把给第一个追求者的问题向他提了一次,也就是说,要想获得对她的占有权,惟一的办法就是娶她。老人家的第一反应同年轻人一样,对一个有夫之妇再次嫁人大为吃惊,但艾伦不可动摇地相信这是非常简单、非常自然的事,就像姑娘出嫁一样,这个信念也影响了他。假如艾伦自己表现出丝毫的犹豫、羞愧或遮遮掩掩,毫无疑问这件事就会泡汤,然而她不仅没流露出遮掩或羞愧,恰恰相反,她带着单纯而温厚的天真告诉好友(所有彼得堡人都是她的好友),亲王和老达官贵人都向她求了婚,她既不想让这个伤心,也不想让那个难过。
第 1 2 3 4 5 6 7 8 9 10 11 12 13 14 15 16 17 18 19 20 21 22 23 24 25 26 27 28 29 30 31 32 33 34 35 36 37 38 39 40 41 42 43 44 45 46 47 48 49 50 51 52 53 54 55 56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