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所有的仆人都在为以前没动手安排伤员进行补偿一样,现在全来做这件事。伤员们都从自己的房间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苍白的脸上带着喜色围着马车。有大车的事也在隔壁传开,住在别家的伤员都向罗斯托夫家走来。很多伤员请求不必卸下东西,让他们坐在上面就行了。但既然已经开始卸了,就不能停下。都留下还是留下一半,反正也无所谓了。院子摆放着不准备带走的装餐具、铜器、画和镜子的箱子,这些箱子昨天夜里他们曾那么费劲地装好,现在他们把能卸下来的都卸下来了,腾出了一辆又一辆车。
“还能上四个人,”管家说,“把我自己的车也给他们,要不让他们到哪儿去呢?”
“把装我衣柜的车也给他们吧,”伯爵夫人说:“让杜尼娅莎跟我坐一辆车。”
装衣柜的车也腾出来了,去接隔两个门那家的伤员。一家主仆都兴高采烈地忙活着。娜塔莎又高兴,又幸福,她很久没体验过这种开心事了。
“把它放到哪儿呀?”仆人们把一个箱子放到窄窄的马车后脚蹬上。“哪怕多留下一辆车也够了。”
“里面装的是什么?”娜塔莎问。
“装着伯爵的书。”
“留下来吧。瓦西里奇会收拾的。这不需要带了。”
四轮轻便马车也挤满了人。人们担心彼得·伊利奇没地方坐了。
“他坐驭座上。你坐那儿可以吧,别佳?”娜塔莎喊道。
索妮娅也在不停地忙活着。但她忙活的目的与娜塔莎正好相反。她把所有留下的东西都收拾好,写了清单,还按伯爵夫人的意思尽量要多带些东西。
十七
一点多钟,罗斯托夫家四辆轻便马车已备好了马,收拾停当,等在家门口。运伤员的马车一辆接一辆驶出院子。
安德烈公爵的马车从门口经过,引起了索妮娅的注意,她正和一个女仆为停在门口的伯爵夫人高大的马车安排座位。
“这是谁的车?”索妮娅把头伸出车窗外,问道。
“小姐,难道您不知道吗?”女仆答道。“公爵负伤了,他就在咱家过的夜,也和我们一起走。”
“哪个公爵?他姓什么?”
“就是咱家以前的姑爷,博尔孔斯基公爵!”女仆叹着气回答:“听说快要死了。”
索妮娅跳下马车向伯爵夫人跑去。伯爵夫人已穿上了旅行服装,披上了披肩,戴上了帽子,正疲惫地在客厅里走来走去,等着家人回来关上门做临行前的祈祷。娜塔莎不在房间。
“妈妈,”索妮娅说:“安德烈公爵在这里,他负伤了,快要死了。他跟我们一起走。”
伯爵夫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抓住索妮娅的手,看了一下四周。
“娜塔莎呢?”她问。
不论是对索妮娅还是对伯爵夫人,这个消息首先只有一个意义。他们了解娜塔莎,害怕她听到这个消息会出什么事,这让他们抑制住了对她俩都喜欢的那个人的同情。
“娜塔莎还不知道,但他跟我们一起走。”索妮娅说。
“你说他快死了?”
索妮娅点了点头。
伯爵夫人抱着索妮娅哭了起来。
“天意不可测啊!”她想,感到先前人们看不见的那个操纵一切的万能的大手现在开始在所有的事情中显灵了。
“好了,妈妈,都准备好了。你们在说什么?”娜塔莎跑进房间,满脸兴奋地问。
“什么也没说。”伯爵夫人道。“准备好了,那就走吧。”伯爵夫人弯腰去取自己的手提包,不想让娜塔莎看见她神色不安的脸。索妮娅拥抱了一下娜塔莎,吻了她一下。
娜塔莎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没有……”
“对我来说是非常坏的消息吗?什么事?”敏感的娜塔莎问。
索妮娅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伯爵、别佳、肖斯夫人、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还有瓦西里奇进了客厅,关上门后大家默默地坐下,谁也不看谁,就这样坐了几秒钟。
伯爵第一个站起来,重重地叹了口气,开始对着圣像划十字。大家也跟着划十字。然后伯爵拥抱了要留在莫斯科的玛夫拉·库兹米尼什娜和瓦西里奇,当他们抓着他的手亲吻他的肩膀时,他轻轻地拍着他们的背,说了些含糊不清的安慰话。伯爵夫人走进供圣像的祈祷室,索妮娅进去时看见她正跪在墙上还剩下的一些零散的圣像前。(最珍贵的家传圣像他们都带走了)。
台阶上和院子里都是拿着匕首和马刀准备出发的仆人,这是别佳发给他们的武器,他们把裤腿塞进靴子里,皮带和宽腰带勒得紧紧的,他们正跟留下的人道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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