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被轻轻地打开了一半,露出了一顶帽檐,随后看见了余索奈的侧身。
“对不起,打搅你们了,情人们!”
然而,他停下来,很惊讶地发现了西伊也在这儿,还占据了他的座位。
侍者另外拿了一副餐具,由于他饿极了,随便地在晚饭剩下的菜中,从一只盘子里抓起肉,从一只篮子里拿起水果,一只手拿酒喝,另一只手抓菜吃,还一边讲着他执行任务的情况:两只汪汪小狗被送回家了,家里还是老样子。他发现女厨师同一个士兵在一起,这种虚构的故事,纯粹是捏造出来的,目的是为了制造绯闻。
女元帅从衣钩上取下她的长大衣。弗雷德利克赶快跑过去按铃,老远就向侍者喊道:
“叫一辆车来!”
子爵说:
“我有车。”
“可是,先生!”
“然而,先生!”
随后二人放开瞳孔彼此对视着,脸色都变得苍白,手颤抖着。
最后,女元帅挽起西伊的胳膊,指着站在桌子边上的浪子说:
“快治疗治疗一下他吧!他要闷死了。我不想看到他为了给我的小鬈毛狗尽忠,把他的性命也搭进去。”
门重新关上了。
余索奈说:
“喂,怎么回事?”
“我还以为……”
“你以为什么?”
“你不……?”
他做个手势补充他的话。
“不会的,从来没有做过!”
余索奈不再坚持了。
他有一个目的,就是来吃饭,不请自到。他的杂志的名字不再叫《艺术》,而是改名为《夸夸其谈》,并加了一句题词:“炮手们,请使用你们自己的炮弹!”由于销量不好,他就想将其改成一个周刊,自己独立经营,不要戴洛里耶帮忙。他重新谈起以前的计划,展示自己新的计划。
弗雷德利克由于听得不太明白,用一些模棱两可的话含糊地回答。余索奈从桌子上抓起好几只雪茄,说了一声:“再见,我的好朋友!”就转身走了。
弗雷德利克要来账单,账单很长。伙计肩头搭着一条毛巾,等着他付账;这时,另外一名侍者走过来,这人就像马蒂龙一样,苍白的面孔,对他说道:
“对不起,柜台忘了计算车费。”
“什么车费?”
“刚才那位先生送小狗用的车。”
侍者拉长了脸,好像是在抱怨这位可怜的年轻人。弗雷德利克恨不得狠狠扇他一耳光,他把找给他的二十法郎当作小费给了他。
肩上搭着毛巾的伙计鞠躬道:
“谢谢,老爷!”
弗雷德利克第二天一整天都想着他的气恼和侮辱。他责怪自己没有给西伊一记耳光。至于女元帅,他发誓再也不想见她,和她一样漂亮的女人有的是,既然占有这样的女人得花钱,他打算用他的地产价到交易所去赌一下,说不定赢了,变成富翁,再用他的豪华富贵来压倒女元帅和所有的人。到了晚上,他惊奇地发现自己没有想起阿尔努夫人。
“这样更好!何必自作多情呢?”
第三天,早晨八点钟,白勒兰来看他。开始是赞扬他的家具,接着说了一些恭维话,然后突然问道:
“星期天,你去看赛马了?”
“是的,怎么!”
于是,画家开始指责英国马的体型难看,吹捧热里科热里科(1791—1824)又译籍里科,法国画家,代表作有《梅杜萨之筏》,对马的形神很有研究。的马和巴泰龙巴泰龙(或巴台农)神庙是古代希腊雅典的古神庙,庙中有雕刻的骏马。的马。“萝莎妮跟你在一起吗?”他开始婉转地赞美她。
弗雷德利克冷漠的表情使他感到很狼狈,他不知道怎样提起肖像画才好。
他起初的想法是画一张像提香那样的肖像。但是,慢慢地,他的模特画多姿的色彩吸引了他,于是,他就干脆一块块涂色,一种光一种光地画,萝莎妮开始还很热心,她和戴勒玛尔的约会打断了作画,这给白勒兰留下了洋洋得意的时间。接下来,不再赞美了,他问自己,他的画还有价值吗?他重新去看看提香的画,明白了自己的差距,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他开始把画像的轮廓描绘得简单些。然后,他一边修改,一边设法将头部和背景的色调有的部位去掉一些,有的地方添加一些。脸部阴影部位的表情也变得有毅力,一切都显得坚定有力。最后,女元帅又回来了。她甚至自己提出反对意见,艺术家自然不肯让步。他对她大发脾气,说她愚蠢胡闹,过后,他一想,觉得她可能还有些道理。于是开始了怀疑和思想混乱的阶段,这引起了他的肠胃痉挛、失眠、发烧、厌恶自己。他鼓起勇气再将画像修饰一遍,但提不起兴致,他觉得自己的工作太差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