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洛里耶的谨慎感动了弗雷德利克,为了向他弥补以前的过失,他第二天给他吐露了他损失了一万五千法郎的事,但没有告诉他这一万五千法郎原先是准备给他的,好在律师并不怀疑。这场不幸的遭遇证明他对阿尔努的成见是有道理的,这一下完全缓和了他的怨恨情绪,他再也丝毫不提原先的诺言。
弗雷德利克被他的沉默所欺骗,以为他已经忘记了。几天之后,他问他有没有办法收回他的资金。
你可以追究以前的抵押,控告阿尔努犯了重抵押罪,同时到法庭去起诉他的老婆。
弗雷德利克大声回答道:
“不行!不行!不能起诉她!”
在前书记官的一再追问下,他说出了实情。
戴洛里耶确信他没有将实情全部告诉他,这可能是由于他怕失面子,连这种信任感都没有,很伤他的感情。
然而,他们还是像以往一样亲密无间,甚至非常乐意呆在一起,以至于杜萨迪耶的到来还使他们感到碍事。借口他们另外有约会,而最终慢慢地甩掉了他。有一些人,在别的人中间所起的作用就像中间人一样,人们要跨过他们,就像过桥一样,然后就扬长而去。
弗雷德利克对他的老朋友什么也不隐瞒,他告诉他一些有关煤矿的事情,并且把党布罗斯的建议也说给他听,律师陷入了沉思之中。
“这简直是开玩笑!这个职位必须要一个相当精通法律的人才行。”
弗雷德利克回答说:
“但是你将来可以助我一臂之力。”
“那当然……行……太好了!一定!”
就在这一星期,他把他母亲的一封来信给他看。
莫罗太太承认自己以前错怪了罗克先生,他的行为已经给了她令人满意的解释。然后,她谈到了他的财产,谈到了不久以后同路易丝结婚的可能性。
戴洛里耶说:
“这也许不是什么坏事!”
弗雷德利克把这件事已经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再说,罗克老爹是一个老混蛋。不过,在律师看来,这同路易丝结婚毫无关系。
到了七月底,北方的股票不知道什么原因又下跌了。弗雷德利克没有卖出自己的股票,他一下子就损失了六万法郎。他的收入明显地减少,他必须紧缩开支,要么找个工作做,要么娶一位阔太太。
于是,戴洛里耶同他谈起了罗克小姐。他自己可以去看看是否合适,什么顾虑也没有。弗雷德利克有些疲劳,外省和母亲住的房子会让他很好地放松放松,消除一下疲劳。他动身走了。
在月光下,他走上诺让的街头,满街的景物把他带回到昔日的回忆当中。他有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就像经过长途旅行返回家乡的游子一样。
在他母亲家里,以前常来的客人们都到了:有冈布兰先生、赫德拉先生、尚布里永先生、勒布伦一家,“奥热家的小姐们”,此外还有罗克老爹,在莫罗太太的对面,路易丝小姐坐在一张牌桌前面,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位大姑娘,她站起来,大声喊了一下。所有在座的客人都惊动了,她还是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儿,桌子上面点着四只蜡烛,银色的烛台更加衬托出她脸色的苍白。当她重新开始玩牌的时候,手在颤抖。这么激动的心情让弗雷德利克大为开心,他的傲慢受到了打击。他心里想:“你将会爱我的,你!”为了弥补他所遭受的种种苦恼,他开始摆出巴黎花花公子的气派,谈一些剧院的新闻,讲一些巴黎小报上刊登的上流社会的趣闻逸事,最后终于迷惑了在座的那些同胞。
第二天,莫罗太太列举了路易丝的种种优点,然后一一数出了她所拥有的树林、农场,罗克先生所拥有的财产数量可观。
他的这些财产,是在替党布罗斯先生放贷,投资过程中积敛起来的,因为他把钱借给那些能够拿出像样的抵押作保证的人,这允许他可以从中得到一些额外的好处或者回扣。由于他监管得力,所贷出去的资本毫无风险。此外,在执行查封扣押时,罗克老爹从不犹豫,然后以低价收购被抵押的财产,而党布罗斯先生看到他如此收回自己的资本,觉得他的生意做得很精。
然而,这种非法的交易活动使他受到了牵连,面对自己的总管,他什么也不能拒绝他。正是由于他的再三要求,党布罗斯先生才肯接见弗雷德利克。
事实上,罗克老爹的心底里有着自己的野心,他想让自己的女儿做伯爵夫人,为了达到这一步,不拿自己孩子的幸福当儿戏,他所认识的年轻人当中,他认为比较合适的还只有他这么一位。
在党布罗斯先生的保护下,人家会把他祖先的头衔加封给他。莫罗太太是德·富旺一位伯爵的女儿,而且同古老的香槟家族有亲属关系,如拉韦尔纳德一家、德·艾特里尼一家。至于莫罗家族,在新城——大主教的磨房附近,耸立着一块哥德碑,碑文上记载着有一位名叫雅各布·莫罗的人于1596年重建了莫罗家族,他的儿子皮埃尔·莫罗曾经是国王路易十四的御前侍卫长,他的墓碑在圣·尼古拉教堂里。
这许多令人敬仰的荣誉迷住了罗克先生,一位老仆人的儿子。如果伯爵的桂冠戴不上,他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安慰自己。因为一旦党布罗斯先生被提升到贵族院,弗雷德利克就可以爬到众议员的位子上去,到时候可以在生意上给他助一臂之力,帮他获得一些货物和特许经营权。弗雷德利克本人是很受他喜欢的,总之,他想将这位年轻人招为女婿,因为,很长时间以来,他就有了这个念头,而如今这个愿望更加强烈了。
现在,他经常去教堂,——尤其是常常拿头衔的希望来引诱莫罗太太,但她总是回避给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就这样,八天以后,没有任何手续,也没有任何承诺,弗雷德利克就成了路易丝小姐的“未婚夫”,而罗克先生也毫无顾虑,有时让两位年轻人单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