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4

情感教育[电子书]

那些最狂热的观众坐在下面靠近跑道的地方,有两排编织着绳索的木桩将他们拦住。在这条小道绕成的鹅卵形大场子中间,卖可可的小商贩鼓捣着手中的木铃,另一些人兜售着节目单,还有一些人在卖雪茄,掀起一阵阵的吵吵嚷嚷的声音,巴黎市的保安警察在来回巡逻,一只写满数字、悬挂在柱子上的大钟敲响了。有五匹马出来了,大家回到了看台上。

此刻,在对面的天空上,有大团大团的云块盘旋着掠过榆树的梢头。萝莎妮害怕会下雨。

弗雷德利克说:

“我有大雨伞。”

接着,他一边举起一只箱子,一边补充说:

“这里面的一只篮子里装着一些吃的,还有一些玩的东西。”

“好极了,我们真是心心相印!”

“将来我们还会更加了解,是不是?”

她脸上泛起了红晕,回答道:

“这是有可能的!”

穿着丝绸赛服的骑手努力将他们的马排列成一条线,用双手拉住。有人向下挥动着一面红旗,于是,五位赛马骑手伏在马鬣上,出发了。他们开始时挤做一堆,不一会儿就拉开了距离,身着黄色绸服的骑手在第一轮比赛中途,差点摔倒了。很长时间,大家看不出菲利和蒂比之间谁胜谁负;然后,汤姆·浦斯领先,最后,起初跑在后面的克吕布·斯蒂克追上了他们,第一个到达终点。领先查理先生大约两匹马的距离,这真是一个意外,大家欢呼着,脚跺得木板小屋直颤抖。

女元帅说:

“我们多开心啊!我爱你,亲爱的!”

弗雷德利克不再怀疑自己的幸福,萝莎妮的最后一句话证明了这一切。

在离他有一百步远的地方,从一辆双轮轻便马车里,露出了一位太太,她从车门向外探出身子,然后又赶快缩进去,这样反复了好几次。弗雷德利克看不清她的面孔,他心中生起了疑虑,觉得这是阿尔努夫人。不可能吧,此时,她为什么要到这里来?他借口要到骑手体重检查处去溜达一下,就下了车。

萝莎妮嗔怪道:

“你简直不知道向女人献殷勤!”

他不理她,继续向前走。那辆贵族马车调过头,快步跑走了。

就在此刻,弗雷德利克突然被西伊抓住了。

“你好,亲爱的!身体好吗?余索奈在那边,请听我说!”

弗雷德利克竭力要挣脱开,去追赶那辆贵族马车。女元帅向他发出了信号,要他回到她的身边来。西伊发现了他,执意要向他问好。

自从他祖母的丧期结束之后,他正在实现他的理想,已经有了自己的特色和发展方向。穿的苏格兰背心,短上衣,薄底浅口皮鞋打着宽丝带花,帽顶绦子里装着入场券,他自己认为是“时髦”的东西,他实际上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乏,这是一种英吉利式的和火枪手式的时髦。他开始抱怨三月校场,赛马场真是可恶,然后就谈到了尚蒂伊的赛马和赛马期间发生的可笑的事情,他打赌说自己能在半夜十二点钟的时候,大钟敲十二下,他就喝十二杯香槟酒,他向女元帅提议再打一次,轻轻抚摸着她的两只鬈毛狗,另一个手肘子撑在车门上。他继续讲一些荒唐的故事,手杖的托柄噙在嘴里,两腿分开,伸展着腰。弗雷德利克站在他的旁边,抽着烟,尽量想发现那辆贵族马车的下落。

钟敲响后,西伊就走了。萝莎妮巴不得他快走,说他太讨厌了。

第二场比赛也没有什么特殊的,第三场也是一样,只是有一个人用担架抬走了。第四场比赛好看一些,比较吸引人,有八匹马角逐巴黎市大奖。

看台上的观众站在凳子上面,另外有一些人站在马车里,手里拿着小型望远镜,观看骑手比赛中的变化。人们看见他们像一些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和蓝色的小点点一样,沿着靠近跑马场跑道边站着的一长溜人群,你追我赶,奋勇奔驰。从远处看,他们的速度并不是特别快,到了玛斯校场的另一端,他们甚至像是放慢了速度,没有往前跑,而是向前滑,马的肚皮贴到了地上,但是马腿还是伸直的,并没有弯曲。然而,他们很快就跑回来了,身影变大了,像一阵风一样呼啸而过,地面为之颤抖,碎石被踢飞,空气涌进了骑手的绸服内,把衣衫撑得像船帆一样颤动,他们挥舞着马鞭,抽打着马,奔向比赛的终点。号码摘下来了,另一个又挂上去,在鼓掌欢呼之中,获胜之马步履艰难地缓步来到骑手体重检测处,浑身是汗,腿脚僵直,耷拉着颈子,而它的骑手就像要坐在马鞍上等着咽气一样,两手叉在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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