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努是从勒冉巴尔的朋友——一个名叫龚潘的人那里得知这一消息的,由于内心的冲动,他跑去阻止这场他认为是由于自己而引起的决斗。他请弗雷德利克给他详细讲述一下事情的经过,弗雷德利克被他这种细腻的温情所感动,不想再去增加他的这种幻觉,于是说道:
“我求求你吧,我们别再谈这件事了!”
阿尔努觉得这种有意的保留很高雅,随后,就像他平日的那种轻浮一样,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
“有什么新消息吗,公民?”
于是,他们开始谈起了汇票、期货。为了更方便,他们甚至走开,到另一张桌子上窃窃私语起来。
弗雷德利克听出了这样一些话:“你去代我签个名……——行!但是,你,真的同意了……我最后已经谈到了三百!——这桩生意,太漂亮了,说真的!”总之,很显然,阿尔努同公民在暗地里做着很多不光彩的事情。
弗雷德利克想提醒他关于那笔一万五千法郎的款子。可是,他刚才的那种行为和态度让人不便去指责他,甚至最轻微的指责。此外,他现在感觉到很累,这个地方也不太合适提及,此事就留着改日再说吧!
阿尔努坐在一棵女贞树的阴影下面,正在愉快地抽着烟。他抬起眼睛看着所有朝向花园开着的一小间一小间茶室的门,说他以前经常到这里来。
公民笑答:
“那一定不是一个人吧?”
“当然!”
“你太风流了!还是一个有妻室的人!”
阿尔努还嘴道:
“算了吧,你自己呢!”
然后又带着一种宽容的微笑说,“我甚至可以肯定你这小子在什么地方一定会有一个房间,专门在那里接待一些年轻的姑娘。”
公民只是挤了挤眉毛,承认这是真的。于是,这两位先生各自陈述他们的爱好:阿尔努现在更喜欢少女和女工;勒冉巴尔讨厌那些矫揉造作的女人,把注重实在放在首位。但瓷器商人得出的结论是,不要把女人看得太认真了。
“然而,这小子却爱他的太太!”弗雷德利克回到家里后这样想道,他觉得他是一个不诚实的男人。他怨恨他,抱怨这场决斗,似乎是为了他,他刚才去拿自己的性命进行冒险。
不过,他非常感激杜萨迪耶的忠诚,在他的恳求下,这位伙计不久就每天来看他。
弗雷德利克借给他一些书看:梯也尔梯也尔(1797—1877),法国政治家,历史学家,第三共和国首任总统。著有《法兰西大革命史》和《执政与帝国史》。、杜洛尔杜洛尔(1755—1835),吉伦特派议员,后弃政从文,著有《巴黎史》、《信仰史》。、巴朗特巴朗特(1782—1866),当过外交官,后弃政从文。、拉马丁的《吉伦特派史》《吉伦特派史》是法国政治家、诗人拉马丁的作品,成书于1847年。。这位正直的小伙子热情地听着他的讲解,接受他的观点,就像接受一位老师的观点一样。
有一天晚上,他惊慌失措地到来。
早上,大街上,有一个人在拼命地跑,一下撞到了他身上,他认出这是塞内卡尔的一位朋友,他对他说:
“他刚才被抓了,我得躲一躲!”
这事千真万确,杜萨迪耶跑了一整天,到处打探消息。塞内卡尔被关进了大牢,罪名是政治谋杀。
他是一位工头的儿子,出生在里昂,曾拜沙里耶沙里耶(1747—1793),大革命时代里昂雅各宾党人的领袖,1793年被判绞刑。的一名旧弟子为师,他一到巴黎就加入了家庭社家庭社是当时的一个秘密社团组织,常组织暴动和暗杀活动,后发展为四季社。。他的习惯是人所共知的,警方正在监视他。在一八三九年五月事件中1839年5月事件是四季社组织的一次暴动,袭击巴黎警察总署。杀死一名执勤少尉,然后又袭击市政厅。,他参加过起义斗争,从那以后,他就隐蔽起来,很少出头露面,但是,他越来越疯狂地崇拜阿里保阿里保(1810—1836),参加过七月革命的一名士兵,1836年6月25日行刺国王路易·菲力普未遂,被判处死刑。,把他对社会的不满同人民对君主政体的不满混在一起,他希望每天早晨醒来就能看到一场革命的发生,这场革命在半个月或者在一个月内就可以改变整个世界。最后,由于对他的那些兄弟们的软弱无能感到反感,对人们反对他的梦想感到气愤,对国家感到失望,所以,他作为化学家,参与了燃烧弹的阴谋,正当他带着炸药,准备到蒙马特尔高地施行爆炸时,不料被发觉,现场被抓,这是想建立共和国的最大政治图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