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司马绍问周顗：“刘惔是怎么样的人？”周岂页答道：“他确实是一头有千斤之力的阉公牛。”王导讥笑他说的话。周岂页说：“不过比不上卷角的老母牛，具有善于盘旋的好处。”这句话是在调侃王导，笑他年老糊涂。余嘉锡先生说：“牛老则卷角，筋力已尽，行步盘旋，不能速进……是导在当时虽为元老宿望，而有不了事之称，故伯仁以此戏之。”（《世说新语笺疏》）

　　十八

　　王丞相枕周伯仁膝①，指其腹曰：“卿此中何所有？”答曰：“此中空洞无物，然容卿辈数百人。”

　　【注释】

　　①王丞相：王导。

　　周伯仁：周周顗。

　　【评析】

　　王导把头枕在周顗的腿上，指着他的肚子说：“你这里面有什么东西？”周岂页答道：“这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东西，但能容得下像你一类人的几百个。”此事与第十四则所载类同，疑系由一事而衍生。

　　十九

　　干宝向刘真长叙其《搜神记》①，刘曰：“卿可谓鬼之董狐②。”

　　【注释】

　　①干宝：字令升，新蔡（今河南新蔡）人。元帝置史官，干宝以佐著作郎领修国史，著《晋纪》二十卷，时称良史。

　　刘真长：刘惔。

　　《搜史记》：三十卷，博采古代传说与鬼神故事，为魏晋志怪小说的代表作。

　　②董狐：春秋时晋史官，敢于直书，孔子称为古之良史。

　　【评析】

　　董狐是春秋时敢于秉笔直书的史官，孔子赞之为良史。干宝《搜神记》记载神怪灵异故事，所以刘惔戏称为“鬼之董狐”。

　　二十

　　许文思往顾和许①，顾先在帐中眠。许至，便径就床角枕共语②。既而唤顾共行，顾乃命左右取杭上新衣③，易己体上所著。许笑曰：“卿乃复有行来衣乎④？”

　　【注释】

　　①许文思：许琛（chēn嗔），字文思，生平不详。

　　许：住所。

　　②角枕：用角骨作装饰的枕头。

　　③杭：通“桁（hàng沆）”，衣架。

　　④乃复：竟然。

　　行来衣：出门穿的衣服。行来，指出门。

　　【评析】

　　许琛到顾和住处去，顾和正在帐子里睡觉，许琛就迳直上床枕着用角骨装饰的枕头与他一起说话，不久又叫顾和一同出去，顾和就叫左右随从拿衣架上的新衣，换下自己身上穿的衣服。许琛笑道：“你竟然有出门穿的衣服吗？”

　　二十一

　　康僧渊目深而鼻高，王丞相每调之①。僧渊曰：“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②。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

　　【注释】

　　①王丞相：王导。

　　调：调笑，嘲弄。

　　②渊：深水潭。

　　【评析】

　　康僧渊是西域人，所以有着目深鼻高的特征，王导常常为此嘲笑他。他以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来比喻，既贴切又有寓意。

　　二十二

　　何次道往瓦官寺①，礼拜甚勤，阮思旷语之曰②：“卿志大宇宙，勇迈终古③。”何曰：“卿今日何故忽见推④？”阮曰：“我图数千户郡⑤，尚不能得；卿乃图作佛，不亦大乎？”

　　【注释】

　　①何次道：何充。

　　瓦官寺：佛寺名，在建康（今南京）西南。

　　②阮思旷：阮裕，字思旷。

　　③迈：超越。

　　④推：推崇。

　　⑤图：图谋，谋取。

　　郡：指郡守。

　　【评析】

　　何充到瓦官寺，很勤快地顶礼拜佛，阮裕借机讽刺说：“你的志向大过宇宙，勇气超越古人。”何充说：“你今天为什么忽然推崇起我来了？”阮裕说：“我谋求作个几千户人的郡守尚且不能得到，而你却图谋成佛，志向不是很大吗？”

　　二十三

　　庾征西大举征胡①，既成行，止镇襄阳②。殷豫章与书③，送一折角如意以调之④。庾答书曰：“得所致⑤，虽是败物⑥，犹欲理而用之⑦。”

　　【注释】

　　①庾征西：庾翼，庾亮弟，官至征西将军，故称。

　　征胡：指康帝建元元年（343）庾翼率军伐狄。

　　②襄阳：县名，今湖北襄樊。

　　③殷豫章：殷羡，为豫章太守，故称。

　　④折角如意：断了一个角的如意。

　　调：调笑，戏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