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安排完以后,杰尼索夫打算不向上司报告,而与多洛霍夫一起用他们不大的兵力去袭击和截获这个运送队。十月二十二日,运送队正从米库林诺村向沙姆舍沃村转移。从米库林诺村到沙姆舍沃村的道路的左侧是一片大树林,有些地方延伸到路边,有些地方离道路一俄里或者更远。杰尼索夫带着部队整天在这些树林里走动,时而深入林中,时而来到林边,盯着行进中的法国人。早上,在离米库林诺村不远处树林靠近大路的地方,杰尼索夫部队中的一些哥萨克人截获了两辆陷入泥泞中、载有骑兵马鞍的法国大车,把它们运进了树林里。从那时起到晚上部队都没有进攻,一直监视着法国人的行动。不要惊动他们,让他们安心地到达沙姆舍沃村,那时再与傍晚到林中守林人的小屋(离沙姆舍沃村一俄里)来协商的多洛霍夫会合,在次日黎明时从两侧突如其来地发起进攻,一举把他们全部打垮和俘虏。
在后面,在离米库林诺村两俄里树林紧靠大路的地方,布置了六个哥萨克人,他们应该在出现新的法军纵队时立刻报告。
在沙姆舍沃村前方,多洛霍夫也应该同样监视大路,以便了解在多远的地方还有其他法国军队。估计这支运送队有一千五百人。杰尼索夫有二百人,多洛霍夫大概也有这么多人。但是法军在数量上的优势没能阻止杰尼索夫。他还需要知道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这是些什么部队;为了这个目的杰尼索夫需要抓个舌头(即敌人纵队中的一个人)。早晨袭击法军大车时干得太急了,押车的法国人全都打死了,只活捉了一个掉了队的、根本说不清纵队是什么部队的小鼓手。
杰尼索夫认为再袭击一次比较危险,会惊动整个纵队,因此他派自己队伍里的农民吉洪·谢尔巴特到前面的沙姆舍沃村去——如果可能,哪怕抓住一个在那里打前站的法国设营员也行。
四
这是一个温暖多雨的秋日。天空和地平线都是浑水的颜色。一会儿似乎起了雾,一会儿又突然下起斜注的大雨。
杰尼索夫骑着一匹瘦削、两肋深陷的良种马,披着斗篷,戴着羊皮高帽,雨水顺着斗篷和高帽流下来。他也像他那匹歪着脑袋抿着耳朵的马那样,因为下着斜雨而皱起眉头,忧虑地注视着前方。他那消瘦而长满浓密短黑胡子的脸显出生气的神情。
在杰尼索夫旁边是有一个哥萨克大尉,也披着斗篷,戴着羊皮高帽,骑着一匹高大肥壮的顿河马,他是杰尼索夫的助手。
第三个人是哥萨克大尉洛瓦依斯基,也披着斗篷,戴着羊皮高帽,他身材修长,身子像木板一样扁平,面色白皙,头发淡黄,有一双细小明亮的眼睛,脸上和骑马的姿势显得平静和扬扬自得。虽然无法说出马匹和骑手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看一眼哥萨克大尉和杰尼索夫就可以看出,杰尼索夫全身湿透,很不舒服,他就是一个骑在马上的人;再看哥萨克大尉,可以看出,他像往常一样既舒适又安稳,也像往常一样,觉得他不是骑在马上,而是与马成为一体,并因两股力量合而为一而力量倍增。
他们前面不远,走着一个穿灰色长衫、戴白色圆帽、浑身湿透的农民向导。
后面不远,骑着又瘦又小、尾巴和鬃毛很长、嘴唇磨得出血的吉尔吉斯马的,是一个穿着蓝色法国军大衣的年轻军官。
和他并排走的是一个骠骑兵,马屁股上驮着一个身穿法国破军服、头戴蓝色尖顶帽的男孩。男孩用冻得发红的双手抓住骠骑兵,晃动着一双光脚板,想让它们暖和暖和,他扬起眉毛,吃惊地看着自己的周围。这就是早上抓到的那个法军鼓手。
后面,骠骑兵三个一群、四个一伙地沿着狭窄泥泞、踩得稀烂的林间小路行进,后面是哥萨克,他们有的披着斗篷,有的穿着法国军大衣,有的头上顶着马被。马匹,无论是棕红色的还是枣红色的,由于雨水从它们身上往下流,全都像是黑色的了。马脖子由于鬃毛湿透而显得出奇地细。马身上冒着热气。无论是衣服、马鞍还是缰绳,都像泥土和覆盖着道路的落叶一样,全都湿漉漉、滑腻腻的,浸透了雨水。人们骑在马上,缩着头蜷着身子,尽量一动不动,以便焐暖渗到身上的雨水,不让冰冷的雨水再流到座位上、膝盖下和脖子里。在拉得长长的哥萨克的队伍中间,两辆大车由法国马和配着马鞍的哥萨克马拉着,辘辘响着从树根和树枝上面驶过,在经过积满水的车辙时发出噗哧噗哧的响声。
杰尼索夫的马绕过路上的水坑时往旁边一闪,使他的膝盖撞到了树上。
“唉,该死!”杰尼索夫恶狠狠地喊了一声,呲着牙用鞭子打了马两三下,溅了自己和同伴一身泥水。杰尼索夫情绪低落:既是因为下雨和饿着肚子(从早上起谁也没吃东西),也主要是因为多洛霍夫那儿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派去抓舌头的人也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