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册/第二卷/第五部

战争与和平·世界文学名著典藏[电子书]

“第三,”皮埃尔不听他的,又继续说,“对您和罗斯托娃伯爵小姐之间的事永远都一个字也别提。我知道不能禁止您这么做,但如果您还有一点点良心的话……”皮埃尔又闷头在房里走了几个来回。阿纳托里皱着眉,咬着嘴唇坐在桌旁。

“您总不会不明白,除了您的快乐,还有别人的幸福与安宁,由于您想寻开心,您会毁了别人的整个生活。您想找乐子就去找我妻子那样的女人——您有权利找她们,她们也知道您想得到什么。她们会用同样老到的淫荡来对付您;可是承诺娶一个姑娘……这种欺诈,拐骗……您怎么就不明白,这同殴打老人和孩子一样的卑鄙……”

皮埃尔不说话了,他疑惑地看了看阿纳托里,目光已不再愤怒。

“我不懂这个。怎么样?”看到皮埃尔压住了怒火,阿纳托里倒来了精神。“我不懂这个,也不想懂,”他下颏轻轻颤抖着说,眼睛不看皮埃尔。“可是您却对我说了如此过分的话,诸如卑鄙等等,作为一个重视名誉的人[480],我不允许任何人这样说我。”

皮埃尔惊讶地看了看他,弄不懂他想要什么。

“虽然这事就我们两人……”阿纳托里继续说,“可我还是不能……”

“怎么,您要决斗?”皮埃尔嘲弄地问。

“至少您要收回您的话。对不对?要是您想让我照您的意愿去做。对不对?”

“好,好,我收回,”皮埃尔说,“请您原谅我。”皮埃尔不由地看了一眼那颗扯下来的纽扣,“还有钱,如果你上路需要的话。”

阿纳托里笑了笑。这种他在妻子身上经常看到的胆怯又卑鄙的笑,又惹火了皮埃尔。

“哼,下流胚,没心肝的一家人!”说完他便出了房间。

阿纳托里第二天便去了彼得堡。

二十一

皮埃尔前往玛丽娅·德米特里耶夫娜家,要告诉她已经照她的吩咐把库拉金从莫斯科赶走了。全家人都处于惊恐不安之中。娜塔莎病得非常厉害,玛丽娅·德米特里耶夫娜偷偷告诉他:就在得知阿纳托里已经结婚的当天夜里,娜塔莎吞服了偷偷弄来的砒霜。不过只吞了一点,她吓坏了,就叫醒索妮娅,告诉她自己服了毒。由于及时采取了解毒措施,她现在已脱离了危险,不过还很虚弱,不可能送她回乡下,就派了人去接伯爵夫人。皮埃尔见到了惊慌失措的老伯爵和哭哭啼啼的索妮娅,却没能见到娜塔莎。

这天,皮埃尔在俱乐部吃午饭时,听到四面八方的人们在谈论拐骗罗斯托娃的事,他一个劲儿地否认这些说法,告诉大家说除了他的内兄向罗斯托娃求婚被拒绝外,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皮埃尔觉得他有义务隐瞒这件事,为罗斯托娃恢复名誉。

他忐忑不安地等着安德烈公爵,每天都到老公爵家打听他的消息。

从布里恩小姐[481]那里,尼古拉·安德烈伊奇公爵得知了城里的传言。读了娜塔莎写给玛丽娅公爵小姐关于解除婚约的信,老公爵看上去比平常要高兴一些,他迫不及待地等着儿子回来。

阿纳托里走后不几天,皮埃尔收到了安德烈公爵的信,说他已回来,请皮埃尔到他那儿去一趟。

安德烈公爵一回到莫斯科,就从父亲手里收到了娜塔莎写给玛丽娅公爵小姐的那封关于解除婚约的信(这封信是布里恩小姐[482]从玛丽娅公爵小姐那里偷来交给老公爵的)。父亲还添油加醋地给他讲述了娜塔莎被拐之事。

安德烈公爵是在前一天晚上到的。皮埃尔第二天早上来到他家,他原以为安德烈公爵的状态会和娜塔莎差不多。因此当他走进客厅,听到安德烈公爵正在书房里绘声绘色地大声讲着彼得堡的一桩风流韵事时,感到非常吃惊。老公爵和另一个人的声音偶尔打断他的讲话。玛丽娅公爵小姐迎着皮埃尔走出来,她叹了口气,用眼睛往安德烈的房门瞥了瞥,示意他在里边,看样子是想表示一下对他所遭不幸的同情;但是从玛丽娅公爵小姐的脸上,皮埃尔却看出她对所发生的事情以及哥哥在知晓未婚妻背叛后的表现出的态度感到高兴。

“他说,他料到会这样,”她说,“我知道,他的高傲不允许他表露自己的真实情感,不过他毕竟经受住了这个打击,比我预料的要好,要好的多。看来,本来就该这样……”

“可是难道一切就彻底结束了吗?”皮埃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