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塔莎照了照镜子,在里面她分不清自己和别人。一切都混合成五光十色的队列。在进入第一个大厅时,人们不紧不慢的说话声、脚步声和问候声在娜塔莎耳边响成一片;璀璨的华灯使她眼花缭乱。男女主人在入口处已站了半个钟头,对每位来宾都说同样的话:“非常、非常高兴看见您[335],”他们也用这句话欢迎罗斯托夫一家和佩龙斯卡娅。
两个穿着白色连衣裙,乌黑的头发上戴着相同玫瑰花的女孩,一起行了个屈膝礼,但女主人禁不住把她的视线更久地停留在苗条的娜塔莎身上。她微笑着看了她一眼后,又特意对她笑了一笑。女主人看着她,大概想起了自己一去不复返的黄金般的少女时代以及她的第一次舞会。男主人的目光也一直伴随着娜塔莎,他问伯爵哪个是他的女儿?
“非常可爱![336]”他吻吻自己的指尖说。
站在大厅里的客人都挤在入口的门边,等候皇上驾临。伯爵夫人就在这群人的前排。娜塔莎听见而且感觉到,有几个人在打听她,端详她。她明白,那些注意她的人,心里是爱慕她的,这让她感到平静一些。
“有些人和我们一样,有些人还不如我们,”她想。
佩龙斯卡娅给伯爵夫人指点着舞会上最有名望的人士。
“这就是荷兰公使,您看,那个白头发的,”佩龙斯卡娅一面说,一面指着那个满头银白色鬈发的小老头,一群太太围着他,他不知怎的逗得她们直笑。
“她是彼得堡的女皇,别祖霍夫伯爵夫人,”她指着走进来的艾伦说。
“多漂亮啊!她不比玛丽娅·安东诺芙娜[337]逊色,您看,老老少少都给她献殷勤。她既美丽,又聪明,据说,亲王……爱她爱得神魂颠倒。而这两位,虽然不漂亮,可是纠缠她们的人更多。”
她指了指那个带着很丑的女儿穿过大厅的太太。
“这是有百万家产作陪嫁的姑娘,”佩龙斯卡娅说,“瞧,那些都是追求她的人。”
“这个是别祖霍娃的哥哥,阿纳托利·库拉金。”她指着一个美男子——近卫重骑兵团军官说,这名军官正从她们身边经过,他高昂着头,视线越过女士们,向什么地方观望。“他多帅呀,是吧?据说,要给他娶这个有钱的小姐。还有您的表兄德鲁别茨科伊也在死乞白赖地追求她。听说,有上百万呢。”“可不是,这就是法国公使。”当伯爵夫人问科兰库尔是何许人时,她答道。“您瞧,他像个沙皇。法国人就是可爱,真可爱。在交际场合没有人比他们更可爱的啦。这就是她!不,还是我们的玛丽娅·安东诺芙娜最漂亮!她穿得多朴素。美极了!”
“而这个戴眼镜的胖子,是世界共济会会员,”佩龙斯卡娅指着别祖霍夫说,“把他放在他老婆旁边,真像个打诨的小丑!”
皮埃尔移动着他那肥胖的身体,摇摇晃晃地推开人群,漫不经心、和善地向左右两旁的人们点头,就像从集市上的人群中挤过似的。他穿过人群向前挤去,看来他是在找什么人。
娜塔莎怀着喜悦的心情望着被佩龙斯卡娅称为打诨小丑的皮埃尔的熟悉面孔,她知道皮埃尔在人群中寻找他们,特别是寻找她。皮埃尔答应她来参加舞会并且给她介绍一些舞伴。
但别祖霍夫还没有走到她们跟前,就在一个穿着白色制服、身材不高的漂亮黑发男子身旁停步了,此人站在窗口正和一个身材高大、戴着勋章和绶带的男人谈话。娜塔莎立刻认出这个身材不高、穿着白色制服的青年,这就是那个博尔孔斯基,但她觉得他变得年轻、快活、漂亮多了。
“瞧,又有一个熟人,博尔孔斯基,您看见了吗,妈妈?”娜塔莎指着安德烈公爵说:“记得吗?他在我们奥特拉德内的家里住过。”
“啊,你们认识他?”佩龙斯卡娅说,“我真受不了他。现在人们都为他神魂颠倒[338],他也高傲得太过份了!跟他父亲一样。还和斯佩兰斯基拉上了关系,在草拟什么方案。您瞧,他怎样对待女士们啊!人家跟他说话,他却扭过脸去,”她指着他说。“假如他像对待那些女士们那样对待我,我非骂得他狗血喷头不可。”
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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