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别瞎扯，”切尔托普哈诺夫有些懊恼地打断了他的话，说道，“我要是买你这匹马吧……又没钱；要是送给我吧，我不但没有接受过犹太人的馈赠，就是连上帝的礼物也不曾接受过！”

“我怎么敢送给您什么东西呢？没有那么回事儿！”犹太人大声说道，“那您就买了吧，大人……钱嘛，以后再说好了。”

切尔托普哈诺夫心里琢磨起来。

“你要多少钱呢？”他最后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来。

犹太人耸了耸肩膀。

“就按我买来的价钱吧，两百卢布。”

这匹马如果按质论价的话，价钱恐怕要翻两倍，或许翻三倍都不止。

切尔托普哈诺夫把脸扭了过去，异常激动地打了一个哈欠。

“那……么，……什么时候……付钱呢？”他问道，故意地紧皱着眉头，却不敢看犹太人。

“大人，悉听尊便，您认为什么时候方便，就什么时候。”

切尔托普哈诺夫兴奋地把头向后一仰，但是却没有抬起眼睛来。

“这不能算作回答，你要弄清楚明白，你这伊罗德？的龟孙子！怎么，莫非你要我领你的情？”

“那好，咱们就说定了，”犹太人赶紧说道，“六个月以后吧……您说可以吗？”

切尔托普哈诺夫什么话也没说。

犹太人察言观色地看着他。

“可以吗？那我就把马牵到马厩里去了！”

“我不要马鞍子，”切尔托普哈诺夫又断断续续地说道，“把鞍子卸下来，听明白了吗？”

“好，好，大人。我拿走，我拿走。”犹太人兴冲冲地说道，并把马鞍子取下来扛在肩上。

“钱嘛，”切尔托普哈诺夫说着……“六个月以后结清。但可不是两百，而是两百五十。不必多嘴！就是两百五十，我说了算！这是我欠你的。”

切尔托普哈诺夫一直不好意思抬起眼睛看犹太人，因为他的自尊心从来没有受到如此严重的伤害。“这很明显是变相赠送，”他心里思忖着，“他是为了报恩才这样做的，这个鬼东西真机灵！”他真想拥抱这个犹太人，又想打他……

“大人，”犹太人壮了壮胆儿，咧着大嘴笑着，又接着说道，“应该按照俄罗斯的风俗习惯，用衣襟裹着缰绳手把手地交给您……”

“亏你想得出来！你这个犹太佬……还说什么俄罗斯风俗习惯！喂！谁在那边？好，把马牵过去，牵到马棚里去，再喂些燕麦。等一会儿我要亲自来看看。好吧，给它取个名字——就叫马列克·阿杰尔吧！”

切尔托普哈诺夫刚刚登上台阶，突然又转过身来，跑到了犹太人的面前，紧紧地握了握他的手。犹太人感动得受宠若惊，弯下身子，努起嘴唇，想吻他的手了，但是切尔托普哈诺夫赶紧往旁边一闪，并且低声说道：“不要对任何人说！”便迈步走进屋去。

5

从得到这匹马那一天起，马列克·阿杰尔就成了切尔托普哈诺夫生活中惟一的大事，惟一的乐趣，他把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这匹宝马身上。他非常喜欢这匹马，比当初爱玛莎爱得还要深，还要痴迷。他对这匹马的亲昵之情，比对他的已故好友聂道比斯金还要亲密，也难怪他如此痴迷，这匹马实在太出色，太惹人爱了！这匹马性如烈火，真像火药一样暴烈；但它又沉稳持重，颇有贵族之风！它从不知疲倦，从不偷懒，能吃苦耐劳，而且对主人总是百依百顺，唯命是从。喂养起来也很省心，从不让主人伤脑筋。如果没有什么饲料填饱肚子，它甚至可以用蹄子刨些泥土充饥。它慢步徐行的时候，犹如把你抱在怀里那样平稳；它快步疾走的时候，犹如让你坐在摇篮里一样逍遥；它扬蹄飞奔的时候，连风都追不上！你骑在它的背上从不颠簸，舒服极了！无论如何飞奔急驰，它从不气喘颤抖，因为它的出气孔多。四条腿像钢铁般的坚强！跌跌撞撞那是从来不曾有过的事儿！至于跨越壕沟、跳过栏杆，那就更不在话下了。而且此马又非常通人性！只要你一声呼唤，它会立刻应声而至；如果你叫它停在那儿，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走开，它就会一动不动地在原地等你。只要一听到你回来，它就会轻轻嘶鸣，好似在说：我在这儿呢。它无所畏惧：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它也不会迷失方向；在狂风暴雨之中，它也不会走错道路；不会让陌生人靠近它的身边，如果有人打它的鬼主意，它会嘶鸣牙咬！狗也甭想靠近它，如果靠近它，它就扬起前蹄向狗头踢去，那条狗就会立刻毙命！这匹马非常自尊。想让它赶路，或飞驰急奔，用不着用鞭子赶，鞭子对它来说，只是一种装饰品，只要用鞭子在它的头顶上挥一挥即可，根本用不着抽打它！真的，何必再说那么多呢，总而言之，它是一件无价的珍宝，它是世间少有的宝马良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