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人又把马栏、食槽、门上的锁察看了一遍,把干草和麦秸又翻了个底朝天,然后又回到院子里。切尔托普哈诺夫又领他到了篱笆旁,把马蹄印也指给他看了看——这时,切尔托普哈诺夫恍然大悟地猛拍了一下自己大腿,大声地说道:
“对了!你在什么地方买的这匹马?”
“是在阿尔汉格尔斯克县的维尔霍辛集市上买的。”犹太人答道。
“从谁的手里买的?”
“一个哥萨克。”
“这就对了!这个哥萨克是年轻的还是年老的?”
“是个中年人,看起来很老实。”
“他是个什么人?长得什么样?恐怕是个狡猾的骗子吧?”
“说不准,也许是个骗子,大人。”
“那个骗子怎么对你说的?这匹马他养了多长时间?”
“他好像说过,养了很长时间了。”
“噢,那一定是他把马偷走了,别人是偷不走的,一定是他!你想想看,你走近点儿,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犹太人吓得一哆嗦,抬起那双黑溜溜的小眼睛,呆呆地望着切尔托普哈诺夫。
“您是问我叫什么名字吗?”
“哎,是的,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莫含尔·列伊巴。”
“喂,列伊巴,我的好朋友,你是个聪明人,动脑筋仔细想想:除了原来的主人,又有谁能偷走马列克·阿杰尔呢?它是不会乖乖听别人的话的!偷马的人居然给它放好鞍子,戴上嚼环,还脱掉了马衣!不是原来的主人,又能是谁呢?你看,把马衣就扔在干草堆上!……简直就像在自己家里那么从容不迫!除了原来的主人以外,别人非叫马列克·阿杰尔给踢死不可!要是换了陌生人,它会发怒的,它会大声嘶鸣,甚至会惊动整个村子!你看,我说的有道理吧?”
“对极了,对极了,大人……”
“如此说来,我们首先要找到那个哥萨克才行!”
“可是,大人,我们到哪儿去找他呢?我就见到过他一次,谁知道他现在在什么地方呢?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怎么找呢?唉呀呀,唉呀呀!”犹太人焦急地说着,悲哀地摇着两鬓垂下来的长头发。
“列伊巴!”切尔托普哈诺夫心急火燎而又暴躁地说道,“你快看看我吧,我已经失去了理性,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了!……假如你不帮我一把的话,我就得自杀了!……”
“可是我怎么……”
“你跟我一块儿去吧,我们一同去找那个偷马贼!”
“那我们到啥地方去找呢?”
“到集市上,到大路上,到小路上,到盗马贼那儿,到城里去,到大村小镇去,到田庄——哪怕走遍天涯海角,每个地方都要找到!至于盘缠嘛,你不必担心:老弟,我得到了一笔遗产!哪怕花光了最后一个戈比,也要找到我的宝马,找到我的好伙伴!那个哥萨克,这个坏蛋,绝对逃不出我们的手心!他到哪儿去,我们就追到哪儿!就是钻天入地,我们也要把他找到!要是他跑到魔鬼那儿去了,我们也追到魔王那儿去!”
“哎,找魔王干啥呢?”犹太人提心吊胆地问道,“不去找魔王也可以。”
“列伊巴,你这个犹太佬,”切尔托普哈诺夫抢着说道,“列伊巴,你虽然是犹太人,是一个异教徒,可是你的心灵比有些基督徒还要好!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一个人单枪匹马去不行,我一个人办不好这件事儿。因为我性如烈火、脾气暴躁,可是你却有头脑,你办事机灵,会动脑筋!你们这个民族就是这样一个民族:不仅干事机灵,而且还可以无师自通!什么法子都能想出来。你也许不信,心里犯嘀咕:他哪儿有钱呢?他在瞎吹。好!到我的房间里去,我把所有的钱拿给你看。你把钱全拿去吧,把我脖子上的十字架拿去也行——只要能把马列克·阿杰尔找回来就行!一定要找回来,一定找回来!”
切尔托普哈诺夫像发疟疾一样全身瑟瑟发抖,大汗淋漓,汗珠子就像小河一样从脸上往下淌,泪水和汗水混在一起,把小胡子都湿透了。他紧紧握着犹太人的手,苦苦地哀求他,甚至要吻他……此时,切尔托普哈诺夫已经到了发疯发狂的程度。犹太人本想劝慰他、拒绝他,想对他说:他无法跟他走,他不能离开此地,他有事要办……可是完全没用!切尔托普哈诺夫什么话也听不进去。再说什么都没有用了,可怜的犹太人只好顺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