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笔记-切尔托普哈诺夫的末路

猎人笔记[电子书]

1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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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真快!自从那次去拜访潘捷列伊·叶列美奇·切尔托普哈诺夫之后,已经过去两年了。但是这两年中,切尔托普哈诺夫却遭到了一连串的灾难——真的,遭到了一连串的不幸。在此之前他碰到过失意,挫折,甚至是不幸的事儿,然而他并没有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仍然“我行我素”地清闲自在地潇洒度日。最早袭来的灾难,也是最痛苦最伤心的不幸:玛莎弃他而去。

玛莎在他的家里仿佛非常习惯了,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令她要弃他而走呢?——好像难以说清。切尔托普哈诺夫直到寿终正寝,始终认为玛莎之所以背叛了他,完全是那个近邻的青年人,一个退役了的枪骑兵大尉勾引而造成的,这个人绰号叫做亚弗。用切尔托普哈诺夫自己的话来说,他之所以能得玛莎的垂青,只是因为这个家伙总是不停地捻着髭髯,涂了好多香脂来招摇,并且总是别有用心地哼着小调。然而,说句老实话,更主要的原因是玛莎身上的茨冈人的血统在作怪。不管是什么原因吧,反正一个夏日的傍晚,玛莎把一些零星的东西收集到一块儿,捆成了一个小包裹,便离开了切尔托普哈诺夫的家。

玛莎在出走之前,大约有三四天一直躲在屋角里坐着,全身瑟瑟地颤抖着靠在墙壁上,活像一只受伤的狐狸,跟谁也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转着眼睛,陷入沉思幻想状态。有时抖动一下眉毛,微微地张开嘴露出牙齿来,有时又慢慢地抬起两只手,好像要把自己遮盖起来。此类的心情和举动,她从前也曾有过,但是从来没有像这次时间持续得这么长。切尔托普哈诺夫也了解她这种表现,所以并没有为此事担忧,也从未去理会过她。然而,当管养猎犬的仆人向他报告最后两条猎犬也死了的消息之后,他急匆匆地到狗棚去看了一下,回来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女仆。那个女仆战战兢兢地向他报告说:玛丽娅·阿金菲耶芙娜(即玛莎)叫她向主人致意,并转告他,玛莎祝他幸福,但是她从此再也不回到他的身边来了。切尔托普哈诺夫一听,犹如晴天霹雳,急得原地团团乱转,继而声嘶力竭地吼叫起来,立刻像箭一样飞奔着去追这个不辞而别的叛逃者,而且随身带了一把手枪。

他一直追出去离家有两俄里远的地方,在一片白桦林边上通往县城里的大道上追上了她。这时太阳已低垂在天边,落日余晖把四周的一切,草木和大地都染得一片通红。

“你是去找亚弗!去找亚弗吧!”切尔托普哈诺夫一看到玛莎,便有气无力地嘟囔起来,“你去找亚弗!”他反复地嘟囔着,几乎一跌一拐地向她扑过去。

玛莎止住了脚步,转过脸来毫无惧色地望着他。因为她背着光站着,所以全身都是黑乎乎的,就好似是用乌木雕成的一尊塑像。只有眼白显得非常突出,仿佛是银色的扁桃仁,黑眼仁就显得更黑了。

她把包裹往旁边一丢,交叉着两只胳膊稳稳地站在那儿。

“你想去找亚弗?你这不要脸的娘儿们!”切尔托普哈诺夫一边说着,一边想去抓她的肩膀,可是一看到她那毫无畏惧的目光,便有些胆怯心虚了,只是心慌乱地站在那儿。

“我根本不是去找亚弗先生,潘捷列伊·叶列美奇,”玛莎镇定自若地小声回答道,“但是我坚决不再跟你一起过了。”

“为啥不能和我在一起过了呢?究竟是为什么呀?莫非说我什么地方对不住你了?”

玛莎毫不迟疑地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什么地方对不住我,潘捷列伊·叶列美奇,只不过是我在你的家里呆腻了,住烦了……过去你待我很好,我很感谢,可是我不能在你家再住下去了——绝对不能再过下去了!”

切尔托普哈诺夫不仅大吃一惊,而且感到莫名其妙,于是用手在自己的大腿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暴躁地跳了起来。

“那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咱们在一起过得和和美美的,又幸福又快活,现在你突然感到不耐烦,过腻了!好,不耐烦了,丢开我就走,什么都不说,说走就走,围上头巾就一走了事!你在我家所享受的待遇和尊敬,有哪一点儿比一位尊贵的夫人差了呢?……”

“我对这些玩意儿一点都不在乎。”玛莎打断他的话道。

“一点儿都不在乎?从一个下贱的茨冈女人变成了一位夫人,可算是一步登天了!还说什么不在乎,你真是天生的贱货!这么说能叫人相信吗?你一定是见异思迁变心了,变心了!”

切尔托普哈诺夫只气得哼哼哧哧地说着。

“我从来没想过什么见异思迁,也没有变过心,从来也没有变过心!”玛莎用她那清脆嘹亮的嗓音辩驳着,“我已经对您说过了,我住腻了,我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