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雷德利克不想听他夸夸其谈,而只是注意观看商店橱窗里有没有适合于他布置房间的布料和家具。可能是由于想起了阿尔努夫人,他在一家旧货店陈列的商品前停下来,看中了三只瓷碟。碟子上印有黄颜色的阿拉伯式样的装饰图案,闪射出金属的亮泽,每个标价一百埃居,他把三个都清在一边放着。
戴洛里耶站在一旁说: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宁可买银器送给她也不买瓷器,让她知道一个出身贫寒的人为了高贵的爱情也舍得花钱。”
当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弗雷德利克就独自来到著名的波玛德尔服装店,定做了三条长裤,两件上衣,一件裘皮大衣,五件背心;然后又去一家皮鞋店,一家衬衣店,一家帽子店,并催促他们赶紧将他订的货赶制出来。
三天后的傍晚,他从勒·阿弗尔回到住所,看到订做的衣服全部做好了,就急不可待地穿着试试,并决定马上去拜访党布罗斯夫妇。但一看时间太早了,八点还不到。
“那我就去拜访另一家吧?”他心里想。
来到阿尔努家,阿尔努一个人正站在镜子前刮胡子。他向他提出,要带他到一个好玩的地方去,听他提起党布罗斯先生的名字,就很快表示说:
“啊!那太好了!你会在他家见到一些他的朋友,来吧!感觉会不一般的!”
弗雷德利克起身告辞,阿尔努夫人听出了他的声音,隔着房间的隔板向他问好,因为她的女儿生病了,她自己也有一点不舒服;他听见有勺子碰撞杯子的声音,还有一个病人在房间里轻轻移动物品的震颤声。接着,阿尔努进去同他的太太道别,讲了一大堆理由:
“你知道事情很重要,我必须去,非去不可,他们都等着我呢。”
“去吧,去吧!我的朋友,去潇洒吧!”
阿尔努叫了一辆马车。
“去王宫!蒙邦西耶画廊,7号。”
“上车!”他就倒在坐垫上说:
“啊!我真累呀,亲爱的!我这样会累死的。尽管如此,我可以对你说,对你。”
阿尔法凑过去,贴近他的耳朵,神秘地说:
“我现在正在设法弄到中国的紫砂。”接着他就开始解释什么叫釉子和文火。
来到谢苑果品行,他叫店里的伙计拿来一只大篮子放到马车上,然后为“他的可怜的太太”选购了一些葡萄、菠萝蜜,还有各种新奇的特色食品,并嘱咐第二天一早送到家里去。
他们随后来到一家服装店,购买参加舞会穿的衣服。阿尔努买了一条蓝丝绒的短裤,一件蓝丝绒的上装,一副红色假发。弗雷德利克选了一件带风帽的外套。二人一起上了拉瓦尔街,来到一栋二楼挂着彩色灯笼的房子前。
一走到楼梯下面,他们就听见有小提琴的声音。
弗雷德利克问:
“你把我带到一个什么鬼地方来了?”
“去见一位漂亮的姑娘,别害怕!”
一名年轻侍者给他们开门,他们走进前厅,看见椅子上到处扔的是外套、大衣、披风和围巾。一位年轻的女人穿着路易十五时代的龙装,正在这时穿过前厅。她就是这里的女主人萝莎妮·布隆小姐。
阿尔努问: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她回答:
“好了!都准备好了!”
“啊!太感谢了,我的宝贝!”
他想吻她。
“当心点,傻瓜!你会弄坏我的化妆!”
阿尔努向她介绍弗雷德利克。
“请往里走,先生,欢迎你光临!”
她掀开身后的一条门帘,大声喊道:
“小火夫,阿尔努老爷到,还有一位大少爷,他的朋友!”
弗雷德利克先被室内的灯光照得眼花缭乱,接下去看见的只是一些丝绸、呢绒、光溜溜的臂膀,还有五光十色的射线在管弦乐队的演奏声中摇摆;乐队藏在青枝绿叶的布景背后,在挂着黄缎子的墙壁之间,墙上这里那里挂着一些粉彩画像,支着几盏路易十六时代风格的水晶壁灯,壁灯上那失去了光泽的圆形大灯罩像雪球一样,灯光照在放在墙角落里桌子上的花篮上;——对面,穿过第二间更小的房间,在第三间房子里,放着一张带床柱的精巧的双人床,床头柜上立着一面威尼斯镜子。
跳舞停止了,客人们看见阿尔努头上顶着一只篮子走过来,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大家欢呼雀跃,篮子里的食品堆得满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