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黄色的塞纳河,河水几乎涨到了桥身,散发出一种清新凉爽的气息。弗雷德利克使劲地吮吸着,品尝着,享受着这种似乎充满着爱情暖流和放射出理智光芒的宜人的巴黎空气。当他发现大街上出现第一辆出租马车的时候,心中的怜悯之情油然而生。他喜欢那些用麦秆点缀的酒店的门槛,也喜欢那些在大街上为别人擦皮鞋的人和他们随身携带的小盒子,还喜欢那些杂货铺的小伙计边走边摇动着的焙炒咖啡豆的器具。有些妇女撑着雨伞,在街上小步疾走,他不时地从窗口探出身子以图辨认这些女人的面孔,阿尔努夫人也许会偶尔有事出门,正好碰着她呢。
商店一家挨一家,排成一行,街上的人越来越多,喧闹声越来越大。马车经过圣·贝尔纳码头、杜尔雷尔码头和蒙特贝洛码头之后,就笔直来到了拿破仑码头今更名为鲜花码头。。他想看看他的窗户,但离得太远了。接着,他又从纳夫桥又名:“新桥”,是巴黎塞纳河上最古老的三座桥之一。此桥1578年开始修建,1606年建成完工,全长238米,宽20米,位于市中心,横跨西岱岛。它在建成后的两百多年里,一直是巴黎的商业中心,桥上热闹非凡,是巴黎最有名的桥。上再次经过塞纳河,一直下到卢浮宫;然后,再从圣·奥诺雷街、小场十字街和布洛瓦街直达鸡鹭街,走进了旅馆的院子。
为了延长自己的兴趣,使愉快的心情保持良久,弗雷德利克尽可能慢地穿衣服,甚至步行去蒙马特尔大街,想到一会儿就又可以看见那块大理石招牌上面写的可爱的名字时,他的脸上荡起了笑容。岂料,等他抬起头来一看,原来的玻璃橱窗不见了,陈列的画没有了,什么也没有了!
他一口气跑到什瓦卓尔街,阿尔努先生和夫人已经搬走了,不再住在这里了。一位女邻居帮忙看着门房的门,弗雷德利克等着门房回来。最后,门房来了,却不是原来那个人。他一点也不知道阿尔努夫妇的住址。
弗雷德利克来到一家咖啡馆,一边吃午餐,一边查询一本《商业年鉴》。他一共查到了三百个姓阿尔努的人,但是没有雅克·阿尔努的名字。那么他们究竟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呢?白勒兰可能会知道。
他立即奔向郊区小镇普瓦索尼埃尔,他的画室关着,门上既没有门铃,也没有门环,他用拳头使劲地往门上擂,同时大声呼叫,但回答他的只是无声的空洞。
后来,他想起了余索奈,但是,现在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有一次,他一直陪同他来到弗勒吕街他情妇住的房子前面,他知道这个位置。可是,当到达弗勒吕街时,弗雷德利克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他的情妇是谁。
他来到警察局求援,从这边的楼梯跑到那边的楼梯,从这间办公室蹿到那间办公室,问讯处的门已经关了,值班人员告诉他明天再来。
然后,他走进所有他能找到的画铺里,逐一询问他们认不认识画商阿尔努先生,别人告诉他,阿尔努先生不再做这行生意了。
人没找到,他垂头丧气,又困又累,像是害了一场大病一样。于是,他无精打采地回到旅馆,倒头便睡。当他躺在被子里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让他高兴得从床上跳了起来。
“勒冉巴尔!啊,我真傻!怎么就没有想到他呢!”
第二天早晨七点钟,他来到胜利圣母街上的那家烧酒店门前,因为勒冉巴尔常常在这里喝白酒,这已成了他的习惯。这时酒店还没有开门,他就在附近转了一圈,大约过了半小时,他又走回来看一看。在对面街上,他仿佛看到勒冉巴尔从酒店出来了,于是,立即冲到街上,他甚至还相信自己远远地发现他戴着一顶礼帽。就在这时,一辆柩车和几辆送葬的马车驶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等这些障碍物走过之后,他的幻觉也消失了。
幸运的是,此时他又想起了这位“公民”每天准时于十一点钟到位于加伊荣广场的一家小餐馆吃午饭,问题是得耐心地等待。他从巴黎证券交易所漫步到玛德兰大街,又从玛德兰大街漫步而去。他就这样在外面无始无终地逛来逛去。中午十一点整,弗雷德利克准时走进加伊荣广场的小餐馆,以为肯定可以在这里找到勒冉巴尔。
“请问勒冉巴尔先生中午来吃饭吗?”
老板傲慢地回答:
“不认识!”
弗雷德利克坚持说:
“他一定会来这里。”
老板威严地将眉毛往上一扫,晃了晃头,显得神秘兮兮地答道:
“我再不认识他了,先生!”
不过,他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这位“公民”曾经向他谈起过亚历山大咖啡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