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还在向他介绍一些别的人,这时便见一位先生,打扮得就像莫里哀作品中的大夫一样,穿一件宽大的黑哔叽长袍,但是没有扣纽扣,从上到下地敞开着,以便将他身上所有的装饰品展示给别人看。
“你看这一位,是戴·罗歇医生,他怨恨自己没有名气,编写了一本关于性医学的书,还自愿在大街上给别人擦皮靴,而行事却又谨慎小心,居然还有一些女人欣赏他。他和他的夫人(那位穿灰色连衣裙的瘦个子女城堡主)总是一起去光顾所有的公共场所,或是到其它的一些地方。尽管他们经济上有些拮据,但有时也出去潇洒一天——比如说参加艺术茶会,在那里朗诵诗歌——请当心!”
此时,罗歇医生已经来到了他们跟前,不一会儿,他们三人在客厅门口围成了一个谈话的地方,余索奈也加入了进来。接着,那位打扮成山洞野女的情夫也来了,他是一位年轻的诗人,身上披着一件弗朗索瓦一世弗朗索瓦一世(1494—1547),法兰西历史上一位重要国王。式样的短大衣,露出一副弱瘦的体型。最后又来了一位机灵的男孩,他装扮成一个站岗的土耳其人。不过,他穿的那件佩着黄袖章的军衣在游方牙医的背上旅行的时间太长了,他那条打了褶的肥大的长裤的红颜色也褪得太厉害了,他的鞑靼式的包头巾像一条鳗鱼一样缠在头上,看起来显得土里土气的,总之,他全身的衣着打扮是如此的可怜,但又恰到好处,不过妇女们是决不会掩饰她们的厌恶和反感的。医生为了安慰这位小伙,对他的情妇,一个码头上的卸货女工大大地赞扬了一番,这位土耳其年轻人是一位银行家的儿子。
在两组四人对舞之间,萝莎妮走向壁炉,这里有一张扶手椅,上面坐着一位肥胖的小老头,穿着一身金纽扣的栗色礼服。尽管他那萎缩了的两颊垂掉在洁白的衬衣领带上,但他的头发还是金黄色的,自然地拳曲着,像一只小鬈毛狗的披毛一样,那样子倒有几分像是一个淘气的老顽童。
她俯身贴近他的脸,听他讲话。然后给他倒了一杯果子露。她的双手放在比绿色上衣的边饰还要长的花边袖子里,没有什么东西再比这双手更可爱了。小老头喝完饮料后,就吻着她的手。
“这是乌德里先生,阿尔努的邻居!”
白勒兰一边笑着一边说:
“是他教坏了他!”
“你说什么?”
一位隆茹莫的马车夫搂住了她的腰,华尔兹舞开始了。这时,所有坐在客厅四周长沙发上的女士们都依次站起来翩翩起舞,她们的裙子,她们的披巾,她们的发饰,都在随着舞曲旋转。
女士们紧靠在他的身边起舞,弗雷德利克能够清楚地看出她们每个人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她们旋转的动作越来越快,节奏感越来越强,令他头晕目眩,如痴如醉,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些别的联想。所有的女人经过时,都让他神魂颠倒,每个女人都有自己美丽的标志,每个女人都给他带来一种特殊的刺激。那位波兰女人,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让他产生了一种胸贴胸地抱住她,一起在大雪覆盖的高原上滑雪橇的感觉。那位瑞士女人,跳舞的时候,腰板挺得笔直,眼皮下垂,在旋转的舞步之下,展现的是一幅两人在湖边的一座小屋里,平静而快乐地幸福生活的情景。接着,女祭司突然将她那棕色头发的头向后一仰,让他梦想着在一大片夹竹桃的林子里,二人遇着了暴风雨,闻听着隐隐约约的鼓声,从而产生的那种能将对方活活吞进肚子里的狂热的爱抚。那位女鱼贩子,跳得气喘吁吁的,跟不上音乐的节奏,在那里张口大笑;他很愿意同她一起到波诗隆酒楼去喝酒,用双手揉搓她的围巾,就像以往快乐的时候一样。而那位卸货女工,脚趾轻轻地踮起,刚刚接触到地板,似乎把所有现代典雅的爱情都融合在柔软的四肢和严肃的面孔之中,这种爱情具有科学的合理性和像鸟儿一样的灵敏性。萝莎妮跳着,旋转着,拳头顶住臀部,榔头式的假发在她的衣领上跳动,向四周散发着鸢尾香粉;她每旋转一次,她的金马刺的一端就差点碰到了弗雷德利克身上。
在华尔兹舞进行到最后一段舞曲时,华娜斯小姐出场了。她的头上蒙着一块阿尔及利亚手帕,额头上挂着一串皮阿斯特皮阿斯特是埃及等国使用的银币。,眼边上涂着锑,一件黑颜色的开司米外套一直垂到银线镶边的裙子上面,手上拿着一个巴斯克扁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