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夜,他们才分手。两人约定下星期三见面,因为接下来的几天,德·玛莱尔夫人要在城里参加几个宴会。
第二天,当杜洛瓦吃完午饭准备付账的时候,居然从口袋里掏出了五枚硬币,其中一枚还是金的。
一开始,他以为是昨天别人不小心找错的,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接二连三的施舍,让他觉得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得心里隐隐作痛。
杜洛瓦后悔昨天晚上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要是他当时言词激烈一点的话,这样的事情也就不会再次发生。
接下来的四天,杜洛瓦四处奔走,希望能够弄到五路易,可是仍旧一无所获。最后,他还是得靠德·玛莱尔夫人的第二次施舍过日子。
再次见到德·玛莱尔夫人的时候,杜洛瓦一脸不悦地说道:“别再开这样的玩笑了,否则我会生气的。”可是她却假装糊涂,又在他的裤兜里放了二十法郎。
杜洛瓦发现这些钱时,暗暗骂了一句:“真是活见鬼!”不过,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把这二十法郎放在背心口袋里。因为除了这枚金币以外,他一个子儿也没有。
他安慰自己说:“这些钱就算我向她借的,到时候一起归还。”
在杜洛瓦的一再央求下,报馆出纳终于同意每天借给他一百个苏。不过,这笔钱只够伙食开销,要想拿来还那六十法郎是不可能的。
后来,克罗蒂尔德故态复萌,每晚都要杜洛瓦带她去巴黎那些三教九流的地方闲逛。每次回来,杜洛瓦总能从口袋里、皮鞋里甚至表盒里摸出一枚金币。对此,他已经习以为常。
既然他现在没有能力满足德·玛莱尔夫人的愿望,那么让她自己花钱得到满足,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而且他每次拿钱,都做了记录,以便有朝一日一并归还。
一天晚上,德·玛莱尔夫人对杜洛瓦说道:
“你相信吗?我还没有去过‘牧羊女游乐场’。你可不可以带我去看看?”杜洛瓦有些犹豫,担心会在那里碰到拉歇尔。但他转念一想:
“怕什么?我又没有结婚。即使被撞见,她也一定会心知肚明,不会过来和我搭讪的。更何况,我们坐的是包厢。”
杜洛瓦之所以决定前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可以不花钱请德·玛莱尔夫人在包厢看戏。这样,也算是还她一点人情吧。
到了娱乐场门口,杜洛瓦让德·玛莱尔夫人在马车里等着,自己先去拿票,免得让她知道票是免费的。拿到票后,他跑过去扶她下车,两人从躬身向他们致意的检票员身边走过去。
狭窄的走廊里,挤满了人,既有心猿意马的男士,也有伺机拉客的妓女。杜洛瓦和德·玛莱尔夫人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找到自己的包厢坐下。他们的包厢正处于乐队和人来人往的走廊之间。
德·玛莱尔夫人根本无心关注表演,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身后那些走来走去的妓女身上。她不停地回头看她们,很想摸摸她们的肌肤、胸衣、脸颊和头发,看看她们究竟有何不同。
突然,德·玛莱尔夫人对杜洛瓦说道:“有个胖胖的褐发女人一直在盯着我们。刚才她还想和我们说话。你看见了吗?”
杜洛瓦回答道:“没看见,你一定是弄错了。”其实,他早就看见她了。此时,拉歇尔正带着愤怒的目光,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嘴里骂骂咧咧的。
刚才杜洛瓦穿过人群的时候,就曾经和她擦肩而过。对方压低嗓音说了句“你好”,并向他眨了眨眼睛,意思是说:“我明白了”。但是,由于害怕被德·玛莱尔夫人看到,杜洛瓦没有理会她,而是傲慢地昂着头,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走过。早已妒火中烧的拉歇尔更加怒不可遏,随即跟了上来,再次碰了碰他,并故意大声说道:
“你好啊,乔治。”
杜洛瓦还是没有答理她。见此情形,拉歇尔决定无论如何也要让他认出她来,并和她打声招呼。她不停地来到他们包厢后面,准备伺机而动。
当她看到德·玛莱尔夫人注意到她的时候,立即用指尖戳了戳杜洛瓦的肩膀,说道:“你好,最近怎么样?”
杜洛瓦头也不回。
她又说道:
“怎么啦?难道星期四以后,你就变聋了吗?”
杜洛瓦默不做声,做出一副鄙夷的神情,仿佛和这种女人哪怕说一句话也会损害自己的声誉似的。
拉歇尔发出一阵狂笑:“你哑了吗?难道这位夫人把你的舌头咬掉了?”
杜洛瓦气得火冒三丈,大声吼道:
“是谁让你在这里胡说八道的?滚开!否则我叫人把你抓起来!”
拉歇尔怒目圆睁,胸脯一起一伏,破口大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