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卷-4

情感教育[电子书]

他请她告诉他,是从哪儿得到这个消息的,她说是缝纫师傅的助手勒冉巴尔太太告诉她的。

这样一来,她很了解阿尔努夫人的生活,而他倒一无所知。

然而,他在她的化妆室里,发现了一位留着长胡子的先生的小像,这是不是以前别人向他讲过的自杀故事里的那位先生呢?可是没有任何办法知道得更详细一些。再说,这又有什么必要呢?女人的心就像秘密的小柜子一样,全是抽屉,一个套一个,令人捉摸不透;你在其中自讨苦吃,折断了指甲,最后在里面找到的只是一朵枯萎的花儿,一点点灰尘,或者什么也没找到!再说,他也许会害怕知道得太多呢。

她要他拒绝所有她不能同他一起去参加的邀请,把他留在身边,惟恐失去他。尽管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每天越来越多,但是当谈到一些毫无价值的小事时,他们之间就会突然出现鸿沟,比如说对一个人或者一件艺术品的评价等。

她弹钢琴有一种自己独特的样子,姿势正确,表情严峻。她相信唯灵论(党布罗斯夫人相信灵魂可以转移到星宿上去),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她守住自己的钱袋。她在自己的仆人面前很高傲,对衣衫褴褛的穷人,她不屑一顾,冷漠无情。在她日常的谈话之中,有一种毫不掩饰的自私之心:“这关我什么事,我已经够慈悲了!我还需要如此吗!”她还有许多令人费解的极其讨厌的小动作。她有时会躲在门后面偷听,有时还会对她的忏悔牧师撒谎。出于一种驾驭别人的思想,她想要弗雷德利克星期天陪她去教堂做弥撒。他遵命行事,为她捧着经书。

她的遗产丧失了,使她有了很大的变化。这些心灵的创伤,人们都归结于党布罗斯先生的去世,因而对她很关心。跟从前一样,她仍然要接待很多宾客。自从弗雷德利克竞选落败以后,她就想为他们两人谋求一个去德国大使馆工作的职务,所以,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要适应当今社会的主流思潮。

有些人想复辟帝国,有些人留恋奥尔良党人,而另一些人则想念尚波尔伯爵。但是,所有的人都赞成尽快地实行地方分权,有好几种方案都提出来了,例如:将巴黎分割成一条条的大街,以便建立一个个的村庄;将政府所在地迁移到凡尔赛宫,把学校搬到布尔日,取消图书馆,把一切都委托给天主教会的会长负责。大家都赞美乡村,不识字的人自然要比别的人有理智!怨恨的情绪在高涨:人们怨恨小学老师,怨恨酒贩子,怨恨举办哲学班,怨恨历史课程,怨恨小说,怨恨红背心,怨恨蓄长胡子,怨恨一切独立自主,怨恨一切个人表现。因为,必须“重新树立权威原则”,不管以谁的名义行使这种权威,不管它从哪来,只要这是一种力量,一种权威就行!现在,保守党人几乎同塞内卡尔唱一样的调子。弗雷德利克弄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在他的旧情妇那里也是听见同样的议论,都是出自同样一些人的嘴。

城里的那些妓院(从这时起开始显示出它的重要性)是一个不带政治色彩的中立场所,各种不同观点的反对派都在这儿聚会。余索奈热衷于诽谤当代的一些名流(这对于恢复“秩序”大有好处),他启发萝莎妮应该像另一位夫人一样举行晚会,他会为晚会写一些报道;他先是带一位严肃的人物富米匈来这儿,然后,诺南古尔,德·格雷蒙维尔先生,前省长拉西·卢瓦先生,还有西伊,他现在是一位农学家,讲一口下布列塔尼方言,比原来更信基督教。

此外,还有女元帅的一些旧情人,比如说科曼男爵,朱米亚克伯爵以及别的几个人。他们的举止太放肆,弗雷德利克很看不惯。

为了显示自己的主人地位,弗雷德利克增加了日常的开支。于是,他请了一名年轻侍从,换了住房,还买了一些新家具。为了使他的婚姻不至于同他的财产极不相称,他的这些开支是有必要的。因此,他的财产减少了很多,萝莎妮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她不是女资产者,但她非常渴望温暖的家庭生活,一个安静的小港湾。不过,她很高兴曾有过这样的“一天”,谈到像她这样的姊妹时,她总是说:“这些女人”都想做“一位上流社会的夫人”,她相信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她请他再不要在客厅里抽烟,设法让他吃素,学学好的样子。

她最终没有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因为,她变得太严肃了,甚至在上床睡觉之前,总要流露出一点忧伤的情绪,就像酒店门口种着的几棵柏树看见柏树会引人悲伤,因为此树经常被种在坟墓四周。一样。

他总算发现了她忧伤的原因,她是想结婚——她居然也想结婚!弗雷德利克简直火冒三丈。此外,他还记起了上次她贸然闯进阿尔努夫人的家里,还恨她以前有很长时间没有顺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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