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点就是要知道两三句有关政治经济学方面的行话,必须掌握一门专业知识,比如说关于种马饲养场的问题;还应该写几篇有关地方公益问题的论文;总要有几家邮局或烟草局掌握在自己手里;尽量给别人帮一些小忙。党布罗斯先生在这些方面不愧是真正的楷模。比方说,有一次到乡下去,在一个修补鞋子的小店前面,他让一辆坐满朋友的敞篷马车停下来,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双新鞋,一共十二双,而他自己却买了一双不堪入目的劣质靴子,甚至还逞英雄似的足足穿了半个月之久。这件趣闻轶事可使他的那些朋友们乐坏了。她还讲了别的一些故事,在言谈举止中,她的高贵和优雅,青春和智慧又重新展现了出来。
她同意他立即到诺让去旅行一趟的计划。他们的道别情意绵绵,出门时,她站在门槛上,还念念不忘地呢喃道:
“你爱我,对吗?”
他回答:
“永远爱你!永远!”
邮差拿着一张用铅笔写的便条,在他家里等着他,告诉他说,萝莎妮快要生孩子了。几天以来,他简直忙得晕头转向,把这件事给忘了。她现在安置在沙伊约的一个专科医院里。
弗雷德利克叫了一辆出租马车,立即赶去。
在马尔博夫街的一个拐角处,他读着一块牌子上的粗体大字:“妇产保健所,执业人阿莱桑德里夫人,一等助产士,产科护理学校毕业,出版过多种著作,等等。”然后,在街道的中段,有一个小侧门,门牌上写着同样的字(只是少了“产科”二字):“阿莱桑德里夫人保健所”,下面还附有她的所有职衔。
弗雷德利克叩了一下门环。
一位像喜剧中贴身丫环模样的女仆走出来,将他引进客厅,客厅里摆放着一张桃花心木的桌子,还有几把铺着石榴红色的呢绒沙发椅,一只挂钟挂在地球仪下面。
差不多同一时刻,阿莱桑德里夫人出来了。这是一位棕黄色头发的高个子女人,约摸四十岁,身材修长,眼睛秀丽,社会阅历丰富。她告诉弗雷德利克,母亲分娩顺利,并随即将他带到她的房间去。
萝莎妮微微地笑起来,心里的喜悦难以形容,好似沉浸在爱情的波涛之中,让她激动得喘不过气来,她低声地说:
“是一个男孩,在那儿,那儿!”
她指着放在床铺边上的一个小摇篮叫他看。
他掀开纱帐,看见包布中间有一种红黄色的东西,满脸皱纹,有一种异味,不停地啼哭着。
“亲亲他!”
为了掩饰他的厌恶,他回答说:
“我怕把他弄疼了!”
“不会的!不会的!”
于是,他用唇梢吻了一下他的骨肉。
“他太像你了!”
她用两只软弱无力的胳膊,搂住他的脖子,露出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纯真的感情。
他心里又想起了党布罗斯夫人。他责备自己就像一个怪物,背叛了这个可怜的女人,而她却以天性的赤诚之心爱着他,为他受着折磨。因而,一连好几天,他一直陪着她到天黑。
住在这个不引人注目的诊所里,她感到很快乐。产房正面的百叶窗经常关着,她的房间里挂着鲜艳的波斯花布,朝向一座大花园;阿莱桑德里夫人精心地关照着她,夫人惟一的缺点就是把那些知名的医生都当作是知心朋友,她的同事们差不多全是外省的小姐,她们心里闷得发慌,成天呆在这儿,又没有任何人来看望她们。萝莎妮还发现有的小姐很羡慕她,她带着几分自豪感,把这些情况讲给弗雷德利克听。不过,说话的声音得小一点,因为板壁很薄,尽管不断有钢琴的喧哗声,但总有人在外面站着偷听。
最后,当他准备动身去诺让时,收到了戴洛里耶的来信。
两个新的候选人提出来了,一个是保守党的,一个是红党的,第三名候选人,无论是什么人,也不会有当选的机会。这是弗雷德利克的失误,他错失了良机,他本应该早一点来的,这样可以有更多活动的余地。“人们甚至在农业促进会里也见不到你!”律师还责备他同新闻媒体毫无联系。“啊!如果你以前按照我的建议去做就好了!如果我们有一份属于自己公开发行的报纸就好了!”他坚持这一点。此外,由于出于对党布罗斯先生的敬仰,有很多人可能会投他的票,而现在可能会抛弃他。戴洛里耶就是属于这类人物。既然什么也不再指望这位资本家了,那他当然要抛弃资本家所保护的人。
弗雷德利克把信拿给党布罗斯夫人看。
她问:
“你怎么没有去诺让呢?”
“为什么?”
“因为三天前,我见过戴洛里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