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那场决斗使萝莎妮的自尊心得到了安慰,她认为自己是决斗的原因。事后,她为他没有跑来表功而感到大为吃惊,为了设法让他过来,她想出了向他借五百法郎这个鬼主意。弗雷德利克怎么会连一点儿温柔的回报也不要呢!如此的高雅使她惊叹不已,感情一冲动,她对他说:
“你愿意跟我们一起到海滨去洗澡吗?”
“我们,是谁呀?”
“我和我的小鸟儿,我把你当成我的表弟,就像以前喜剧里演的那样。”
“多谢好意!”
“那好,你在我们住宅附近找个房子住吧。”
想到要躲避一位阔人,他感到很丢脸面。
“不行!这是不可能的!”
“那就随你的便吧!”
萝莎妮流出了眼泪,转身走开了。弗雷德利克发现后,为了表示对她的关心,他说他最后看见她过上了富裕幸福的日子而感到高兴。
她耸了耸肩。到底是谁使她感到痛苦呢?难道真的有人不爱她吗?
“哦,我呀,总有人爱!”她补充说,“不过要看看是怎么爱法!”
这时,女元帅解开了她的上衣,她抱怨说“屋里热得透不过气来”,她的上身没有穿别的衣服,只有一件丝绸衬衣,她把头斜靠在他的肩膀上,就像一位带有极具挑逗性的奴婢一样。
一位考虑不周的自私自利的人,不会想到子爵,科曼先生或别的什么人会突然到来。然而弗雷德利克受同样一种眼色的骗已经有太多次了,他不想再为自己带来羞耻。
她想了解他的社交关系、他的娱乐爱好,她甚至打听到了他在做什么生意,准备随时借给他资金,如果他需要的话。弗雷德利克忍不住了,拿起帽子准备走。
“去吧,我亲爱的,但愿你去海滨玩得痛快,再见!”
她睁大眼睛,接着,冷冰冰地回道:
“再见!”
他重新经过黄颜色的客厅和第二个前厅,看见桌子上有一个镂空的银盒子,放在一个名片瓶子和一个文具匣之间。这是阿尔努夫人的东西!此时,他感到一阵酸楚,同情之心袭上心头,同时又感到这是一种被亵渎的丑闻。他想伸过手去,把盒子打开看看,但又怕被看见,就走开了。
弗雷德利克是有道德修养的,他决不回到阿尔努那里去。
他叫他的仆人去买了两个黑瓷人,叮嘱了必要的一些话后,装进箱子里,当晚打包就寄往诺让。第二天,他去找戴洛里耶,在维维埃纳街和大马路的拐角处,阿尔努夫人在他前面,迎面走了过来。
他们的第一个反应是都往后退,紧接着是嘴角上露出了同样的微笑,然后互相靠近,足足有一分钟之久,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讲话。
太阳光照射在她的身上,——她那椭圆形的脸蛋,长长的睫毛,黑花边披巾,显示出她肩膀的轮廓,她的闪光的真丝连衣裙、帽角上的紫罗兰花束,所有这一切,他都觉得异常的华彩。她那美丽的大眼睛散发出一种无尽的温柔,他结结巴巴地吐出了第一句话:
“阿尔努还好吧?”
“谢谢你的关心!”
“你的孩子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
“啊!……啊!……今天天气真好哇,对吧!”
“真的,好极了!”
“你上街买东西?”
“是的。”
然后他慢慢地点着头说:
“再见!”
她没有向他伸出友谊之手,没有向他说一句多情的话,甚至没有邀请他到家里去玩一玩,但这没有关系,他只是把这次会面当作自己生命中最美丽的一次奇遇。他一边继续走路,一边细品着这次邂逅的甜蜜。
戴洛里耶很惊奇地看见了他,但他立即藏起了自己的气恼,——因为他对阿尔努夫人还固执地抱有一线希望,所以才写信给弗雷德利克,让他呆在那边不要回来,好让自己方便行事。
不过,他说他已经去过她家里,为了询问一下他们的契约是否是夫妻双方共同承担责任,如果是,也可以同时起诉女方,“我把你的婚事告诉了她,她做了一个怪脸。”
“瞧!你倒会瞎编!”
“为了向她表明你需要你的资金办事,也应该这样讲,一个无动于衷的人不会像她那样昏厥过去的。”
弗雷德利克惊叫道:
“真的吗?”
“啊!我的好小子,你还想着她,坦率一点吧,是吗?”
一种巨大的懦怯心理侵袭着阿尔努夫人的情人。
“没有!……绝对没有!我可以向你保证!……我以名誉担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