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骑至乌巢，操左右或言：“贼骑稍近，请分兵拒之。”操怒曰：“贼在背后，乃白①！”士卒皆殊死战，遂大破之，斩琼等，尽燔其粮谷，杀士卒千余人，皆取其鼻，牛马割唇舌，以示绍军，绍军将士皆恟惧②。郭图惭其计之失，复谮张郃于绍曰③：“郃快军败④。”郃忿惧，遂与高览焚攻具，诣操营降⑤。曹洪疑不敢受，荀攸曰：“郃计画不用，怒而来奔，君有何疑！”乃受之。于是绍军惊扰，大溃，绍及谭等幅巾乘马⑥，与八百骑渡河。操追之不及，尽收其辎重、图书、珍宝。余众降者，操尽坑之，前后所杀七万余人。

　　【注释】

　　①乃白：再告诉我。

　　②恟（音xiōng）：因惊慌而乱喊叫。

　　③谮（音zèn）：背后说别人的坏话。

　　④快军败：为军败而高兴。

　　⑤诣：前往。

　　⑥幅巾乘马：一幅头巾一匹马，指逃得非常匆忙，什么都来不及带上。

　　沮授不及绍渡，为操军所执，乃大呼曰：“授不降也，为所执耳①！”操与之有旧，迎谓曰：“分野殊异，遂用圮绝②，不图今日乃相禽也③！”授曰：“冀州失策，自取奔北④。授知力俱困，宜其见禽⑤。”操曰：“本初无谋，不相用计，今丧乱未定，方当与君图之⑥。”授曰：“叔父、母弟，县命袁氏⑦，若蒙公灵⑧，速死为福⑨。”操叹曰：“孤早相得，天下不足虑也⑩。”遂赦而厚遇焉（11）。授寻谋归袁氏，操乃杀之。操收绍书中，得许下及军中人书（12），皆焚之，曰：“当绍之强，孤犹不能自保，况众人乎（13）！”

　　【注释】

　　①这二句说：我不是投降的，是被他们捉住的。因他没有来得及跟上袁绍等人渡河，所以大声喊给人听，让袁绍对自己不怀疑。

　　②分野：本指地理区域与天上星宿一一对应，引申指我们两人所属的阵营。殊异：完全不一样。遂用圮绝：于是就被隔开断绝了联系。圮（音pǐ），塌坏，倒塌。

　　③不图：不料。

　　④冀州：指袁绍。自取奔北：自取败亡。

　　⑤知力：智谋与力量。宜：应该。见禽：被擒。

　　⑥方当：正应当。图之：谋划如何平定战乱。

　　⑦县命袁氏：命悬在袁绍手中。

　　⑧蒙公灵：承受到公的神灵保佑。

　　⑨速死为福：马上死了才是福气。

　　⑩天下不足虑：天下的事都不足发愁了。

　　（11）厚遇：给予优厚待遇。

　　（12）许下及军中人书：许昌及军中人写给袁绍的信。

　　（13）这二句说：我都不能自保，何况众人呢。

　　冀州城邑多降于操。袁绍走至黎阳北岸，入其将军蒋义渠营①，把其手曰②：“孤以首领相付矣③！”义渠避帐而处之④，使宣号令⑤。众闻绍在，稍复归之。或谓田丰曰：“君必见重矣。”丰曰：“公貌宽而内忌⑥，不亮吾忠⑦，而吾数以至言迕之⑧，若胜而喜，犹能赦我，今战败而恚⑨，内忌将发⑩，吾不望生（11）。”绍军士皆拊膺泣曰（12）：“向令田丰在此，必不至于败。”绍谓逢纪曰：“冀州诸人闻吾军败，皆当念吾，惟田别驾前谏止吾，与众不同，吾亦惭之。”纪曰：“丰闻将军之退，拊手大笑，喜其言之中也（13）。”绍于是谓僚属曰：“吾不用田丰言，果为所笑。”遂杀之。

　　【注释】

　　①蒋义渠：即蒋奇，字义渠。袁绍的将军。

　　②把：握着。

　　③以首领相付：以我的脑袋交给你了。

　　④避帐：让出自己的帐篷。处之：把袁绍安顿下来。

　　⑤这句说：让袁绍发布号令。

　　⑥貌宽：表面宽容。内忌：内心忌恨别人。

　　⑦亮：懂得。

　　⑧至言：直率而很有道理的言辞。迕（音wǔ）：抵触、冒犯。

　　⑨恚（音huì）：发怒。

　　⑩内忌：心中的忌恨。发：发作。

　　（11）望生：希望能活。

　　（12）拊膺（音fǔ yīng）：拍或捶胸口，是极为悔恨的行为。

　　（13）这句说：为自己此前的话说中了而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