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父亲的死-父亲的死

高老头[电子书]

“亲爱的父亲!得小心哪。要是您在这件事上,哪怕有一点儿报复之心,表现出过分作对的意思,我就完啦。他是了解您的,当然认为,我担心财产完全是出于您的授意。我敢打赌,他不但现在紧抓我的财产,而且早就想抓了。他会卷了所有资金溜之大吉,撂下咱们不管,这恶棍!他也知道,我不会因为追究他而丢我自己的脸。他外强中干。我把什么都想过了。要是逼他到底,我就破产了。”

“难道他是个骗子?”

“唉!是的,父亲,”她哭着跌坐在椅子上,说道。“过去我不想跟您说,免得您因为把我嫁了这种人而伤心!他的私德跟良心,心灵跟肉体,都是吻合一致的!真可怕,我又恨他又看不起他。对,卑鄙的纽沁根对我说了这一切,我没法看得起他了。在生意上干得出他说的那种勾当的人,是没一点廉耻之心的;因为我看透了他的心思,我才害怕。他明明白白向我提出,他,我的丈夫,要给我自由。您知道这是什么意思?自由可以,但我要在他倒霉的时候,肯做他手里的工具,总之肯做他的替罪羊。”

“可是还有法律呀!还有个沙滩广场给这种女婿预备着呢,”高老头嚷道,“要没有刽子手,我就亲自上去,叫他的脑袋搬家。”

“不,父亲,没有什么法律能对付他。丢开他表面上的花言巧语,听听他骨子里的话吧:‘要么就一切完蛋,您一个子儿都没有,彻底破产,因为除了您,我不会另外挑人合伙;要么您就让我把项目做好。’这还不清楚吗?他还粘着我呢。我是个正直的女人,他很放心,知道我不会要他的财产,只想保住我自己那一份。这种合伙不光明正大,无异于偷抢,我为了避免破产,不得不同意下来。他收买我的良心,代价是任由我跟欧也纳要好。‘我允许你出墙,那你得让我犯罪,叫那些可怜虫倾家荡产!’这话还不清楚吗?您知道他所谓的做项目是怎么回事吗?他以自己的名义买进空地,打发几个前台人物去盖房子。这些人先跟所有承建商签订分期付款合同,然后把房子低价卖给我丈夫,归他所有;另一方面他们宣告破产,把上当的承建商甩掉。纽沁根银号这块牌子,把可怜的建造商都弄迷糊了。这一套我懂。我也懂得,为了在必要时能证明付过大笔款子,纽沁根把一些巨额证券转到了阿姆斯特丹、伦敦、那不勒斯、维也纳。咱们怎么弄得到手?”

欧也纳听见高老头沉重的膝盖声,大概是跪在房间地上了。

“我的上帝,我怎么触犯了你?女儿竟落到这个混蛋手里,由他去随意摆布。原谅我吧,孩子!”老头儿厉声说道。

“是的,我陷入深渊,或许也有您的过失,”但斐纳道,“我们出嫁的时候,真是稀里糊涂!社会,买卖,男人,品格,我们都懂了吗?做父亲的本应该为我们考虑。亲爱的父亲,我什么都不怪您,请原谅我说出那样的话。这事完全是我的错。行了,别哭啦,爸爸,”她亲着父亲的额头说道。

“你也别哭啦,我的小但斐纳。你抬起眼睛,让我吻一吻,揩去你的眼泪。好!我的头脑这就冷静下来,把你丈夫搅得乱糟糟的事务理出个头绪来。”

“不,让我来吧;我会对付他。他爱我,那好,我就运用我对他的影响,要他赶紧放些资金在不动产上面。说不定我能要他用我纽沁根夫人的名义,在阿尔萨斯赎回一些不动产,他看重那里。只是明儿您要过来查查他的账目和业务。德维尔先生对生意一窍不通。不,明天别过来了。我不想动肝火。┑隆鲍赛昂夫人的舞会就在后天,我要调理调理,好在那里又漂亮又精神,为亲爱的欧也纳争光!走,咱们去看看他的房间吧。”

就在这时候,一辆马车停在了圣热内维埃芙新街,楼梯上传来德·雷斯托夫人说话的声音,她问西尔维:“我父亲在吗?”这一下倒是替欧也纳解了围,他本想倒在床上装睡呢。

“哎!父亲,有人跟您提到阿娜斯塔西吗?”但斐纳听出姐姐的声音,说道。“好像她家里也出了稀奇事儿呢。”

“什么!”高老头道;“真是要我的命了。祸不单行,我可怜的脑袋受不了啦。”

“您好,父亲,”伯爵夫人说着走进来。“哟!你在这里,但斐纳。”

德·雷斯托夫人与妹妹不期而遇,样子有些拘谨。

“你好,娜西,”男爵夫人说道。“我在这儿,你觉得奇怪吗?我嘛,天天看望父亲的,”

“什么时候起的?”

“你要是来,就知道了。”

“别笑我啦,但斐纳,”伯爵夫人可怜兮兮地说道。“我真倒霉,我完了。可怜的父亲!哦!这一次真完了!”

“怎么啦,娜西?”高老头喊道。“尽管都告诉我们,孩子。她脸色发白。但斐纳,快,快去扶住她,你对她好一点,往后尽我所能,还要多疼你。”

高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