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3

情感教育[电子书]

弗雷德利克结结巴巴地寻找着话说,最后就灵魂的相似性发表了长篇议论。世界上存在一种力量,能够穿越空间,使两个人发生联系,相互了解彼此的感情,最终把他们结合在一起。

她低着头,静静地听着他讲,一边发出美丽的微笑。他用眼角观察着她,心情很愉快,用一种老生常谈的方式,无拘无束地向她倾吐着心中的爱情。她建议带他去看看工厂,由于她一再坚持,他就同意了。

为了让他开心,首先要给他观看某种好玩的东西,她就带他去看装饰楼梯的一种稀有珍品。墙上挂的和搁板上放的样品都证明了阿尔努一贯的爱好和所花费的精力,在寻找了中国的紫砂之后,他又想制造马约里卡陶器、法艾恩萨陶器、伊特鲁立亚陶器和东方的瓷器,后来,他还试制了一些精品。因此,在陈列的一些瓷器样品中,有布满鸳鸯图案的大花瓶,有闪烁发光的褐色大瓷盆,有写着阿拉伯文的坛子,有文艺复兴时代风格的长颈壶,还有一些大碟子,上面画着两个人物,好像是用红粉笔画的,用的是一种小巧玲珑、朦朦胧胧的方式。他现在正在制作招牌上的用字,酒的标签和广告。但是,他的聪明才智还不足以达到艺术的高度,也达不到真正资产者的水准,甚至谈不上是绝对地为了利益,正因为如此,人人对他都不满意,结果他破产了。他们二人在观赏这些东西时,玛尔特小姐过来了。

母亲问她:

“你不认识他了吗?”

她一边行礼一边回答:

“不,认识!”

此时,她扑闪着清澈明亮而又多疑的眼睛,这是一种处女的目光,仿佛在呢喃着说:“你到这儿来干什么?你?”她走上台阶,头微微转向肩上。

阿尔努夫人将弗雷德利克带到院子里,然后一本正经地给他解释怎么研土、清土和筛土。

“最重要的是,预备做坯子的陶泥。”

她把他带进一间作坊,里面放满了容器和贮槽,一个有横杆的轴承在里面横向旋转。弗雷德利克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干脆拒绝她的参观建议。

她介绍说:

“这是搅泥机。”

他觉得这个词很粗俗,从她口里说出来很不雅观。

又长又宽的皮带从天花板的这一边滑向另一边,在几个鼓轮上绕来绕去,完全以一种不停的方式、精确地、不耐烦地运转着。

他们从作坊里出来之后,经过一间倒塌的茅屋旁边,这间小屋以前是用来存放一些园艺用的工具。

阿尔努夫人说:

“这些东西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他用一种有点颤抖的声音回答说:

“幸福可能就包含在里面的!”

水泵的嘈杂声掩盖了他们的谈话声,他们走进了模型制作间。

有一些工人围坐在一张窄长的桌子旁边,在他们面前的一个转动的盘子里,放着一大坨陶泥,他们的左手在里面括,右手抚弄着表面,就这样,一个个瓷瓶坯子就制作好了,犹如盛开的花朵一样。

阿尔努夫人叫人展示出那些最难制作的陶泥坯子模型。

在另一间作坊里,一些人在制作花边、瓶颈、凸出的线条。在楼上,有人在去掉切割下来的泥屑,用石膏堵塞那些先前制作时留下来的一些小洞小孔。

在窗台上、走廊里、墙角落里,到处都摆放着陶器。

弗雷德利克开始看得烦起来了。

她说:

“你可能看累了吧?”

由于害怕他的拜访到此结束,相反,他却要装出非常热心的样子,甚至很遗憾自己没有从事这项事业。

她显得很吃惊。

“真的!我本来早就可以生活在你身边!”

由于他正在寻找她的目光,阿尔努夫人为了躲避他,就故意走开,从一张靠墙的桌子上取了一小块陶泥,压平成一块饼状,把她的手掌印在上面。

弗雷德利克问:

“我能够把它带走吗?”

“你简直像个小孩子,我的上帝!”

他正想回答,塞内卡尔进来了。

一来到门口,副经理先生就发现自己违反了规章。所有的车间每周都应该打扫,当天是星期六,由于工人们什么也没有做,塞内卡尔就对他们宣布说,要他们晚下班一个小时。

“你们这是自作自受,活该!”

他们低头看着自己制作的物品,没有小声嘀咕,但是,可以猜得出来他们胸中积压着火气。再说,这些工人原来是从一家大工厂被辞退掉的,本来就不容易管理。这位共和党人严厉地统治着他们。他是一个讲理论的人,仅仅只是重视群众,而毫不怜悯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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