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任命我担任经理,但我没有时间做某些具体的事情,特别是起草文件。我同我的那些拿笔杆子的有点合不来,我学的希腊文都忘光了!我需要一个人……能够翻译领会我的意思。”他突然问道,“你愿意成为这样的一个人选吗?担任秘书长?”
弗雷德利克不知怎样回答。
“怎么,谁阻止你?”
他的职务只限于每年给股东们写一份报告。他可以天天同巴黎那些最有影响的头面人物打交道。在工人这一边,他代表公司,自然而然地会让他们崇拜,这样可以使他日后跻身为省议会议员,继而做国会议员。
弗雷德利克的耳朵在嗡嗡作响,是哪里来的这种好事?他再三向他道谢。
不过,银行家告诉他,不应该依赖别的人,最好的方法是入股,“这是最好的投资,因为你的资本保障你在公司的地位,就像你的地位保障你的资本一样。”
弗雷德利克问:
“大概要拿多少钱来入股?”
“我的上帝,随你的便,我想,有四万到六万法郎也就可以了吧。”
这个数目对党布罗斯先生来说确实小得可怜,而他的权势是如此之大,以至年轻人立即决定卖掉他的一个农庄。他同意了,党布罗斯先生可以在这几天再确定一个会面的日期,来办理有关手续。
“这样,我可以告诉阿尔努了?……”
“一切随你的便吧!那可怜的孩子!一切随你的便吧!”
弗雷德利克写信给阿尔努,让他放心,他叫仆人送给他,他回信说:
“好极了!”
然而,他的行为还应该得到好的回报。他至少还在等待一次拜访,一封信。他没有见谁来拜访,任何信函也没来。
是他们忘了回信,还是故意如此,阿尔努夫人已经来过一次,谁还能阻止她再来呢?她给他留下的那种暗示、那种默许,难道这是根据自己切身利益而使用的一种手腕吗?“他们是在耍我吗?她也是同谋者?”他想到他们家去看看,但是一种无名的羞耻阻止了他的行动。
一天早晨(在他们见面三个星期之后),党布罗斯先生来信通知他,让他于当日一点钟后等着他。
在路上,阿尔努夫妇又重新回绕在他的脑际;他一点也找不出解释他们行为的理由,他感到很焦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为了摆脱这种不安,他叫了一辆双轮轻便马车,直奔天堂街。
阿尔努旅游去了。
“太太呢?”
“去乡下了,去厂里了!”
“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明天,没错的!”
他要去找她,她单独一个人,多好的机会呀!有某种不可抗拒的东西在他的意识之中喊叫:“快去吧!”
可是,党布罗斯先生那里的约会怎么办呢?“哎,倒霉!我就说我生病了。”他马上跑到车站去,坐在车厢里,一想:“我错了,可能吧?唉!管他呢!”
绿色的平原在大路的左右两边伸展开来,列车向前行驶,车站边的小房屋像布景一样一闪而过,火车头上升起的烟云,总是向一边飘散出大团大团浓烟,在草地上空飞舞片刻,然后就消失了。
弗雷德利克一个人坐在他的软垫长凳上,无聊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沉浸在一种极不耐烦的忧郁中。外面出现了一些起重机、一些商店,克雷伊已经到了。
这座小城建在两座低矮的山丘上(其中一座山丘是光秃秃的,另一座山丘顶上长满了树木),林中露出了教堂的塔尖,还有错落的房舍和石拱桥,这一切让他感到有某种欢乐、严谨和有利于健康的东西。有一条大的平底船顺流而下,随风拍打起波浪,一些母鸡在髑髅地上啄食着谷粒;一位妇女走过去,头上顶着一件湿衣服。
走过一座桥之后,他来到了一个小岛上,人们在右边可以看到一座修道院的废墟。一台水磨在转动,它的宽度正好横跨在瓦兹河的第二条支流上,弗雷德利克惊叹这一修建工程的壮观。他对阿尔努更加产生了敬意。走了三步多,他拐进了一条小巷,里面有一道栅栏挡住了。
他走进去,女门房又把他叫回来问:
“你经过允许了吗?”
“为什么?”
“为了参观工厂!”
弗雷德利克粗暴地回答说,他是来看阿尔努先生的。
“谁是阿尔努先生?”
“厂长,老板,房产主,还有!”
“不对,先生,这儿是莱博夫和米里耶先生的工厂。”
也许,这个傻女人可能是在开玩笑。这时,走过来几位工人,他跟上去问了两三位,他们的回答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