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玛莎,你真像一株含羞草。”我心里想着,同时也悄悄地看了看她那苗条而柔软的身躯,起伏而富有弹性的胸部和迅捷而又不自然的动作。
“喂,玛莎,”切尔托普哈诺夫问道,“应该拿点什么东西来款待一下客人吧,对不对?”
“我们家里有果酱。”玛莎回答说。
“好吧,那就拿果酱来吧,顺便拿点白酒来。还有,玛莎,你听我说,”他望着她的背影说道,“把六弦琴也拿来吧。”
“拿六弦琴干什么?我又不想唱歌。”
“为什么不想唱?”
“说什么呀?你会愿意唱的,只要……”
“只要什么呢?”
“只要请你唱,你会唱的。”切尔托普哈诺夫不免有些难为情地说出了这句话。
“啊!”
玛莎走出了房间,过了一小会儿便拿来了果酱和白酒,依然坐在窗子旁边。但是额头上却皱了起来,两道浓眉也一起一伏,一皱一开的就好像黄蜂的触髯一样……读者诸君,你们可曾看到过,黄蜂发起怒来那副凶狠的样子?“哎呀,”我想,“暴风雨要来了。”聊天也聊不下去了,聂道比斯金一声没吭,很尴尬地笑着。切尔托普哈诺夫气呼呼地大喘气,满脸通红,两只眼睛瞪得溜圆。我一看情况不太妙,便打算告辞……这时,玛莎突然站了起来,砰地一声使劲儿把窗子打开了,接着把头伸了出去,怒火冲天地朝一个过路农妇大吼了一声:“阿克西尼娅!”把那个娘儿们吓了一大跳,原想转过身来,没想到脚下一滑,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上。玛莎把身子向后一仰,哈哈大笑起来,切尔托普哈诺夫也跟着笑了起来,聂道比斯金笑得更起劲儿,竟然高兴地喊了起来。我们几个人的情绪立刻阴转晴,全都很兴奋。一个闪电过去了,一场“大雷雨”也就这样过去了,……沉闷的气氛也欢跃了。
半个小时之后,简直变得谁都不认识我们了:我们就像孩子一样嬉笑和玩乐起来。玛莎闹得最起劲儿,最欢快,切尔托普哈诺夫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玛莎已经累得面色苍白,鼻孔也张大了,那双眼睛一会儿明光闪亮,一会儿又暗淡失色。这个村野的女子闹得发疯了。聂道比斯金拐着两条又粗又短的腿紧紧跟着她转悠,就好像公鸭追逐着母鸭一样地寸步不离。就连那条猎犬文佐尔也待不住了,从大板凳下面爬了出来,看了看我们,仿佛凑热闹一样,也连蹦带跳地叫了起来。玛莎像流星一样地飞奔到另一个房间里去,拿来一把六弦琴,把披肩往下一甩,迅捷地坐了下来,抬起头,高唱起茨冈人的歌曲。她的歌声嘹亮悦耳,有些发颤,就像一只有裂纹的玻璃铃一样清脆。那歌声真是悠扬动听:一会儿高亢,一会儿低吟……让人听起来美妙、甜蜜、又惊心动魄。“啊,燃烧吧,唱吧!……”切尔托普哈诺夫也跳起舞来,聂道比斯金也跟着跳起来:又跺脚,又飞快地移动着小碎步。玛莎多姿多彩地扭着身躯,活像在火里燃烧着的桦树皮一般。纤细的手指在六弦琴上灵巧地弹拨着,浅黑色的喉咙在双股琥珀项链的下方一起一伏的滑动着。有时歌声又突然停止了,她显得很疲惫地坐下来,仿佛并不是心甘情愿地弹拨着琴弦。切尔托普哈诺夫也不跳了,只是耸动着肩膀,站在原地倒换着双脚。聂道比斯金像中国的瓷器人一样机械地摇摆着脑袋。有时玛莎又疯狂地扯着嗓门儿唱起来,把身躯挺得直直的,把胸脯也挺了起来,于是切尔托普哈诺夫又蹲下身子跳了起来,一蹦一跳的,几乎碰到天花板上,像陀螺一样地旋转着,又灵巧又快捷,嘴里还高声喊着:“快!快!……”
“快,快!快,快!”聂道比斯金像机关枪一样地跟着喊起来。
那天晚上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我才离开别索诺夫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