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决定,并且深信,我能够而且应该结婚。虽然我欺骗了你,但那并不是我的初衷。我打算把自己的故事和盘托出,公开地提出求婚。我应该有爱和被爱的自由,这在我看来是完全合乎情理的。我从不怀疑我能找到一个女子,她愿意并且能够理解我的处境,尽管我背着一个该死的包袱,她也会接受我。”
“是吗,先生?”
“当你询问的时候,简,你总令我发笑。你像只性急的小鸟那样睁着眼睛,还时而不安地动几下,好像对你来说用语言回答还不够快,还想读读别人的心里铭文。但在我继续往下说之前,告诉我你的‘是吗,先生?’是什么意思?它是你的口头禅,常常引得我没完没了地说下去;我自己都不大清楚为什么。”
“我的意思是,——随后怎样了?你怎么接下去的?这件事结果怎样?”
“一点不错,好,现在你想知道什么?”
“你是否找到了喜欢的人;你是否要求她嫁给你,她又怎么说呢?”
“我可以告诉你我是否找到了我喜欢的人,我是否向她求婚;可她的回答还有待于记在我的‘命运’簿上。十年来我到处飘泊,先住在一座都市里,然后到另一座:有时在圣彼得堡;更经常地在巴黎,偶尔也在罗马、那不勒斯和佛罗伦萨。因为我有很多钱,又有出身名门这张通行证,我可以选择自己的交际圈;任何社交圈都不会拒绝我。我在英国、法国、意大利、德国太太小姐们中寻找我理想中的女子,但我找不到。有时候,在刹那间,我以为捕捉到了一个眼神,听到了一个声调,看见了一个身影,宣告我的梦想就要实现;但马上我就清醒过来。你不要认为我是在追求从心灵到外表的完美。我只希望找一个适合我的┤恕—一个和那个克里奥尔人相反的人,可是我只是徒劳地希望。在她们所有人中我找不到一个值得我愿意向她求婚的。因为我曾经那样自由过,我所经历的冒险、恐怖和那令人厌恶的不和谐婚姻对我是个警告了。失望使我不顾一切,我的生活开始放荡起来——但绝不是纵欲。纵欲是我从过去到现在都痛恨的,那是我的西印第安妻子的特点。对纵欲和她的深恶痛绝使我严格约束自己,甚至在高兴的时候也是这样。任何接近放纵的娱乐,我都尽量避免,因为它们好像把我拉向她以及她的罪恶。
“然而我不能总单身下去啊;于是我尝试着找情妇做伴。我选择的第一个女人是塞莉纳·瓦伦斯——这是我迈出的一个叫人回想起来就蔑视自己的一步。你已知道她是个什么人了,我和她的同居又是如何收场的。在她之后又有过两个女人;一个是意大利人嘉辛塔,另一个是德国人克莱拉;两个都被公认是绝代美人。可是几个星期过后,她们的美丽对我来说还有什么用呢?嘉辛塔既无耻又蛮横;我三个月后就厌倦了。克莱拉倒是又老实又安静,但她反应迟钝,没有头脑,很不敏感;一点也不合我的口味。我很高兴地给了她一大笔钱,使她找到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体面地打发了她。但是,简,我能从你脸上看出此刻你并不赞赏我。你认为我是个薄情寡义的坏蛋,是吗?”
“我确实不像有的时候那么喜欢你了,先生。找一个情妇又一个情妇的,这样的生活在你看来没有一点不对的地方吗?你谈起它来好像是理所当然似的。”
“我当时就是这样过的,我也不喜欢这样。那是一种苟延残喘的生活方式;我再也不会回到那种生活中去了。花钱雇情妇是仅次于买奴隶的坏事,两者在人格上和地位上往往都是低下的;和这样的人鬼混是一种堕落。我现在很讨厌回忆起和塞莉纳、嘉辛塔以及克莱拉一起度过的时光。”
我感觉到了这些话的真实,而且从中得出结论:如果我忘了自己,忘了我所受的教育,竟因为任何诱惑而以任何借口、任诱惑去步那些可怜姑娘们的后尘,总有一天他会像现在这样以污辱他们之间过去的感情的记忆一样来对待我。我没有把这个念头说出来;我感觉到就已经足够了。我把它铭刻在心里,时刻不忘,它会在我经受考验的时候给我帮助。
“现在,简,你为什么不说‘是吗,先生?’我还没讲完呢。你看起来那么严肃。我懂了,你还是不赞成我。可是让我先回到话题上来吧。今年一月,由于事务的需要,我摆脱了所有的情妇,回到了英格兰。当时我心境粗暴而苦恼,那是飘忽不定、徒劳无益、孤独寂寞的生活带来的结果。失望伤透了我的心,对所有的人尤其对所有的女人我怀有一种恨恨的敌意(因为我开始意识到,要找一个聪明、忠实、深情的女人只不过是一场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