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生活简直像地狱！’我最后说道，‘这空气，这声音是地狱那无底的深渊才有的！如果我能够做到，我就有权利摆脱这种生活。这种要命的境况带来的痛苦将会随着那拖累我灵魂的沉重躯体一起离我而去。狂热教徒心目中不灭的地狱之火我不怕；未来的境况不会比现在更糟——让我摆脱，回到上帝那里去吧！’

“我一边说，一边跪下来打开一个箱子，里面装着两支上了子弹的手枪；我打算开枪自杀。这个念头在我心中一闪即逝，因为我还不是太愚蠢。那种引起自杀的念头和绝望的危机一转眼就过去了。

“一阵从欧洲吹来的清风越过洋面穿过开着的窗户刮进来。暴风雨来临了。大雨倾盆，电闪雷鸣，空气也清新起来。接着我想好并作出了一个决定。我在湿漉漉的花园里滴着水的橘子树下走来走去，在湿透的石榴树和菠萝树间徘徊——这时我周围燃烧起热带灿烂的黎明——我思考着。简——你听着，那时真正的智慧给了我安慰，并指给我以后正确的道路。

“从欧洲来的那股清甜的风还在清新的枝叶间低语，大西洋肆虐地咆哮着。我那久已干枯而焦渴的心，听到那声音便舒展开来，充溢了新鲜的血液——我渴望更新——我的心灵渴求纯净的甘露。我看到希望复活了——感到有可能再生了。透过花园尽头那被繁花簇拥的拱门，我眺望大海——比天还蓝的大海；旧世界已经远去，光明的前景展现在我面前，于是：

“‘去吧，’希望说，‘再回到欧洲去生活；那里没有人知道你有一个被玷污的名字，也没人知道你背负着肮脏的负担，你可以把那个疯女人带到英国去，把她关在桑菲尔德府，好好地照料和戒备她。然后去旅行，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按自己所好结识新的关系。那个使你长期遭受痛苦，如此玷污你的名字，如此糟蹋你的名誉，如此耽误你的青春的女人——不是你的妻子，你也不是她的丈夫。注意照料她的病情，你就已经做到了上帝和人道要求你做的一切。让她的身份以及她和你之间的联系永远被忘却；决不要把它们告诉任何活人，把她安置得既安全又舒适，用保守秘密来掩饰她的堕落，然后离开她。’

“我严格地按这个建议行事。我父亲和哥哥没有把我的婚事通知他们的亲友；因为在我写给他们的信里告知了他们我的婚姻情况。当时我已经意识到随之而来的可怕后果。从这一家人的性格和体质来看，我已预感到可怕的前景。另外我还迫切要求他们保守秘密，不久父亲为我挑选的妻子的种种丑行使他羞于把她看作自己的儿媳。他非但不愿意公开这层关系，而且也像我一样急于掩盖它了。

“于是，我把她送到英国；和这样一个怪物同坐一艘船，真是一次可怕的旅行。所幸的是我总算把她弄到了桑菲尔德，看着她安全地住进了三楼的那间屋子。她已经在那儿住了十年，那间秘密的内室被弄成了一个野兽窝——一个妖怪洞。我费了很大的周折才找到服侍她的人，因为必须找一个忠实可信的；她发起疯来必然会泄露我的秘密；而且，她会有时几天——有时几个星期——是清醒的，这时候她就成天到晚地骂我。最后，我从格里姆斯比疯人院里雇来了格雷斯·普尔，只有她和外科医生卡特（那天晚上给梅森包扎被刺伤和咬伤伤口的人）可以得到我的信任。菲尔菲克斯太太其实也有所怀疑；但她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总的说来，格雷斯是位好看护，尽管她有一个看起来无法改正的缺点，这多半是干她这种麻烦职业的人所难免有的毛病，那就是她不止一次地放松和丧失过警惕。那疯子又狡猾又恶毒。她从不放过利用看护人的一时疏忽。有一次她藏了一把小刀，刺伤了她弟弟；有两次她拿了自己小房间的钥匙，半夜偷偷溜出来。第一次企图把我烧死在床上，第二次就魔鬼般地找上了你。感谢上帝保佑了你，她就把愤怒发泄在你的结婚礼服上；也许那些礼服使她朦胧地回想起自己做新娘的日子；当时会发生什么事，我简直不敢往下想。我一想到今天早上扑过来掐我脖子的那个东西，用它那又黑又红的脸凑向我的鸽子的窝上时，我的血液就凝固了——”

“先生，”当他停顿下来的时候，我问道，“你把她安顿好了后干了些什么？你到哪里去了？”

“我干了些什么，简？我把自己变成了行踪不定的人。我到哪里去了？我像沼泽里的幽灵一样四处游荡。我到了欧洲大陆，辗转到了所有的国家。我决心要去找一位我能爱上的善良聪明的女子，一个正好和我留在桑菲尔德府里的那个泼妇形成鲜明对比的女子——”

“但你不能结婚，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