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简!什么呀!你认为每天和我生活在一起,每天看到我,并且你还爱我的情况下,却又总能对我保持冷漠和疏远吗?”
“不,先生,那我肯定办不到,因此我想只有一个办法,但我说出来你会生气的。”
“噢,说吧。如果我发火,你可以拿出哭的本领来呀?!”
“罗切斯特先生,我必须离开你。”
“多久,简?几分钟吗,去梳理一下你有点蓬乱的头发,去洗洗你看起来有点发烧的脸。”
“我必须离开阿黛勒和桑菲尔德府,我必须永远离开你,我必须在陌生的面孔和陌生环境中开始新的生活。”
“当然,我告诉过你应该离开这儿的。我才不会理睬你要离开我这句疯话呢。你真正的意思是要成为我的一部分,是吗?至于开始新的生活,那很好,你还是会成为我的妻子的,我还没有结婚呢。你将成为罗切斯特太太——不管是实际上还是名义上的。我将和你厮守在一块儿,相伴到老。你将住到我在法国南部的一所房子里去。那是幢白色别墅,坐落在地中海沿岸。在那儿,你将过着幸福、安全、无忧无虑的生活。千万不要担心我会引诱你犯错误——让你做我的情妇,你为什么要摇头呢?简,你得讲点道理,要不我真的要疯了。”
他的声音和手都在发抖,他的大鼻孔也在扇动着,他的眼睛冒着火光,然而我还是壮着胆子说:
“先生,你的妻子还活着,这是你今天早上自己都承认的事实。如果我按你的意思和你一起生活,那我就成了你的情妇,说任何别的都是狡辩——是欺骗。”
“简,我不是个性情温和的人——你忘了这一点。我的忍耐力是有限的;我不是个冷淡而没有感情的人。可怜可怜我,也可怜可怜你自己,伸出手指来搭在我的脉搏上,感受一下它的跳动吧——当心!”
他露出手腕伸给我。他的脸颊和嘴唇由于失了血色变得发青。所有这一切都令我苦恼。用他痛恨我拒绝他来深深地激怒他实在太残忍了。但退让,又绝对不可能。于是,我做了穷途末路的人本能所能做的事——向高于人类的神灵求助,“上帝帮助我吧!”这几个字脱口而出。
“我是个傻瓜!”罗切斯特先生突然说道,“我一直不停地告诉她我没有结婚,却不向她解释为什么。我忘了她对那个女人的性格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我和她可怕的结合是怎样一种情形;如果简像我一样了解事情的一切,她一定会同意我的看法的。简特,把你的手放在我的手里——这样我就能既通过视觉又通过触觉,确信你就在我身边——然后我将简略地给你讲讲事情的来龙去脉。你能听我说吗?”
“是的,先生;只要你愿意,听上几个小时都行。”
“我只要几分钟就行了。简,你曾经听说过或知道我不是家里的长子这件事吗?我还有一个比我大的哥哥。”
“我记得菲尔菲克斯太太曾经跟我说过。”
“那你有没有听她说过我父亲是个爱财如命的人呢?”
“她话里好像提到过。”
“好,简,既然如此,他就决定把全部家产都合在一起。他不能容忍把田产分割一部分给我。他决定把所有的财产都交给我的哥哥罗兰。但他又同样不能容忍另外一个儿子一贫如洗。所以必须给我定一门富有的亲事以使我维持生计,很快他就帮我找到了一个对象。他的老朋友梅森先生是西印度群岛的种植园主,又是商人。经过调查,他肯定梅森先生的财产很大又可靠,并了解到他有一子一女;还从梅森先生那里探听到,他能够而且愿意留给女儿三万英镑,这就足够了。我一离开大学,就被送到牙买加,去娶一位已经定好亲的新娘。父亲没提到她的钱财,只是告诉我梅森小姐在西班牙城里是出了名的美人儿,这一点他没骗我。我发现她确实是美女,有着布兰奇·英格拉姆的风采,身材高高的,皮肤黝黑,气质不凡。她的家庭也希望拢住我,因为我出生名门,她也这么想。他们让我在聚会时认识她,她总是穿着华丽。但我很少单独见到她,和她私下交谈就更少了。她讨好我,拼命展示她的魅力和才情来取悦我,而她社交圈里的男人们好像又都在巴结她而嫉妒我。我被弄得眼花缭乱,我的感官兴奋了,因为年幼无知、缺乏经验,我以为自己爱上她了。社交场的愚蠢角逐,年轻人的好色、冲动和盲目会促使一个人什么糊涂事都干得出来。她的亲戚们怂恿我,竞争者们激怒我,她勾引我,在我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时就和她结婚了。哦——一想到那个举动我就鄙视自己——那种从心底鄙视自己的痛苦摆布着我。我从来没爱过她,从来没敬重过她,甚至从来没有了解过她。我简直不能确定在她的天性里是否还有美德存在。在她的心灵和举止中,我既没发现谦逊,也看不到仁慈;既找不到坦率,又领略不到文雅——然而,我却和她结了婚,我真是糊涂、下贱、盲目。如果不是犯了那个大的罪过,我就——不过还是让我记住是在跟谁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