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包法利夫人[电子书]

这种不幸的处境,难道会永远继续下去?难道她就跳不出吗?可是,那些生活幸福的女人,哪一个她比不上!在沃比萨尔,她也见过几个公爵夫人,腰身比她臃肿,举止比她粗俗。她怪上帝不公,常常头倚墙壁,暗自落泪。她向往热闹生活、通宵假面舞会、放浪形骸的愉悦及种种狂欢,她虽然未曾体验,想必一定令人沉醉。

她的脸色日见苍白,常常觉得心慌。夏尔让她服缬草汤,洗樟脑浴。试来试去,她的火气好像反而更大了。

有些日子,她讲起话来慷慨激昂;兴奋过后立刻又萎靡不振,一言不发,一动不动;要恢复过来,得往胳膊上洒一瓶科隆香水。

由于她时时抱怨托斯特不好,夏尔心想,她的病根可能是水土不服。他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便当真考虑要搬家了。

从这时起,爱玛又喝醋减肥,结果得了干咳的小毛病,而且一点胃口也没有了。

要搬离托斯特,夏尔并不合算,在这里待了四年,正开始站稳脚跟。可是,不得不走啊!他把她领到鲁昂,去见他当年的老师。爱玛得的是神经官能症,需要换个环境。

夏尔多方打听,得知新堡区有个重镇,叫永镇院。镇上的医生是个流亡的波兰人,上星期搬走了。于是,夏尔给当地的药剂师写信,了解镇上有多少人口,离最近的同行有多远,前任每年收入多少等等。得到的答复令人满意,所以他拿定主意,如果爱玛的病情不见好转,开春就搬家。

一天,为准备搬家,爱玛清理抽屉,不小心手指让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原来是她的新婚花束上的铁丝。橘花蓓蕾蒙上了灰尘,已经发黄,银丝缎带的边上也开了纱。她把花束扔进火里。花束霎时就烧着了,比干草还快。不一会儿,就像一丛小红树摊在灰堆上,慢慢地销蚀。爱玛看着它烧。硬纸板做的小浆果一个个炸开,铜丝一根根扭曲,缎带化为灰烬,纸做的花瓣慢慢卷曲,像一只只黑蝴蝶,沿着炉膛壁扶摇直上,最后从烟囱里飞走了。

三月份他们搬离托斯特的时候,包法利夫人已经有了身孕。

  • 下一篇 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