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照你们说的那么办吧!虽然你应该被好好教训一顿,而且是咎由自取。但我考虑到现实情况;准备宽限你二十四个小时整。如果时间到了你所谓的签证还没有拿到手,你就别再来找我的麻烦;直接去西伯利亚,绝不饶恕。”
少校和小伙子赶紧向王子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王子又用俄语招进来两个卫兵,命令他们监视少校和帕里斯,在未来二十四小时内尤其要一刻不停地盯牢那个年轻人;同时,如果在规定的期限到了时,他还不能出示自己的护照,便立即把他送到圣·彼得或圣·保罗监狱拘禁起来,并回来复命。”
这两位不幸的人在卫兵的监护下到达旅馆,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用过晚餐,然后再到帕里斯的房间里坐坐,当少校将愁闷的帕里斯劝说得开心些后,他自己就回到自己的房里睡下了。然后一个士兵将自己与帕里斯锁在一间屋里,而另一位士兵则出了房门在门口躺下,他们不久就都沉入了梦乡。
阿尔弗雷德·帕里斯却毫无睡意。这一刻,当他和那位神情严肃的士兵独处一室,四周鸦雀无声,他发现自己在少校面前故作的高兴开始渐渐消退;他那不停需要抚慰的勇气也渐渐丧失了底蕴,跌回到惯常的状态;他的那颗可怜的经受不了任何打击的心萎缩得像一颗葡萄干。三十分钟后,他的情绪简直是低落万丈。睡觉?这张床可不是为像他这种走投无路的人准备的;况且以他目前的这种心态,睡上一觉?肯定会失眠的。他可不是希伯莱人的后代,能在烈火中酣睡!他只得在地板上走来走去。不但只能如此,而且必须如此。就这样一个小时过去了,他时而呻吟,时而暗自流泪,害怕得直打颤;心里不断祈祷,但愿能平安无事。
尽管如此抑郁悲哀,他还是想为以后的可能发生的事,尽早做些安排,以应付最坏的结局,他最后给母亲写了一封信:
我亲爱的妈妈——当您读到这封令您触目伤神的信时,您可能再也见不到您可怜的阿尔弗雷德了。不,不仅如此,还会有更可怕的事发生!由于我自己的轻信,愚蠢无知的我落入了一个老骗子的手中,他简直活像一个疯子。我不知道怎么说他才好,反正我觉得他像一个欺骗行家,可大多数情形来看,他不过是一个疯疯癫癫的人。因为我知道他的身上跳动的是一颗善良仁慈的心。他看样子在竭尽全力地想把我从火坑里拉出来,尽管这些要命的灾祸都是他一古脑儿地扣在我身上的,可他的诚心显而易见。
几小时过后,我将成为一大群无名的流放犯中的一员跋涉在俄国的万里雪原之上,在皮鞭的驱赶下,拖着沉重的步伐朝着那片神秘和苦难之地进发,那儿就是已经湮没无闻人迹罕至凄凉孤寂的西伯利亚荒原。我肯定不会活着见到那片土地的;我的心都要碎了,我很快就要死了。把我的相片送给她,请她好好珍藏,用来纪念我,希望她好好地活下去,直到有一天,她会同我在那个美好的世界相会,那里既没有婚姻,也没有人屈服于婚姻,那里我们将永不分离,也绝不会有任何烦恼痛苦。把我的那只黄色的小狗送给阿琪·哈勒,另外一只给亨利·泰勒;我的那件上衣留给弟弟威尔,我的渔具和《圣经》也留给他。
我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我绝不可能逃脱;那个卫士拿着枪站在那儿,他的眼睛一刻也未曾从我身上移开过,只是偶尔眨一下而已;我不可能采取任何行动摆脱他们,除非他们自己突然死了。我也不可能收买他们,那个疯子把我的钱放在他自己身上了。我证明自己身份的信件在我的皮箱里,也许永远都不能到手了——永远拿不到了,我知道。哦,我知道什么样的命运在等着我!亲爱的妈妈,为我祈祷也不会有什么用了。
四
早晨,当少校来叫帕里斯吃饭,阿尔弗雷德走出房间时显得是那样消瘦,疲惫不堪。他们招待卫兵一同进早餐,趁他们把雪茄点燃时,少校的巧舌又开始滔滔不绝地开始运转起来,在他魔幻般神奇力量影响之下,阿尔弗雷德渐渐又看到了一线生机,他对少校的感激之情也油然而生,可以说有点儿高兴,甚至又一次感到开心起来了。
可他仍然不能离开旅馆一步。西伯利亚的阴影一直笼罩在他的心头,使他觉得遭受着无穷的胁迫。他想观赏圣·彼得堡风光的欲望已经丧失殆尽。他还没有恬不知耻到可以不在乎自己在身边一边一个卫兵的押解下若无其事地到大街、画廊抑或是教堂去四处游荡。那时满世界的人都会停下来盯着自己看,对自己指指点点,说三道四。——不,他宁愿呆在屋里静静等待从柏林发来的邮件或者是自己的厄运。因此,这一整天,少校都在帕利斯的屋里给他鼓气,其中一个卫士肩上斜挎着滑膛枪僵直地一动不动地斜靠着房门把守着他们,另一位则坐在门外的椅子上,昏昏欲睡。一整天,那位忠诚的久经沙场的少校不停地讲述他亲身经历过的战斗,滔滔不绝地编造些沙场上的逸闻趣事,也不时在这些打打杀杀的场面中点缀一些吊胃口的幽默笑话,他的精力和体力实在旺盛得惊人,仿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似的。他用种种方法使这位担惊受怕的学生保持着生机和活力。这漫长的一天终于熬到了尽头,两人在卫兵的监视下下楼到了大餐厅。在桌旁就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