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兵校尉缺①，厨中有贮酒数百斛，阮籍乃求为步兵校尉。

　　【注释】

　　①步兵校尉：官名，魏晋时统领宿卫部队。

　　缺：指职位空缺。

　　【评析】

　　阮籍听说步兵校尉的官职空缺了，而衙署的厨房里储存了几百斛酒，就要求担任步兵校尉的职务。后人遂因其任步兵校尉，称之为“阮步兵”。

　　六

　　刘伶尝纵酒放达①，或脱衣裸形在屋中。人见讥之，伶曰：“我以天地为栋宇②，屋室为裈衣③，诸君何为入我褌中？”

　　【注释】

　　①放达：放纵通达。

　　②栋宇：房屋。

　　③裈（kūn昆）衣：裤子。

　　【评析】

　　刘伶任性放诞，有时脱掉衣服，赤身裸体待在屋中。有人看到后讥笑他，刘伶说：“我把天地当房子，把房屋当裤子，你们诸位为什么跑进我裤子中来？”这种裸体的行为在当时显然是不为世俗所接受的，而刘伶也就是希望通过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名教的不满。

　　八

　　阮公邻家妇有美色①，当垆酤酒②。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③，阮醉，便眠其妇侧。夫始殊疑之，伺察④，终无他意。

　　【注释】

　　①阮公：阮籍。

　　②垆：酒店前安放酒瓮的土台子，此借指酒店。

　　酤（gū估）：卖酒。③王安丰：王戎，封安丰县侯，故称。

　　④伺察：探察。

　　【评析】

　　隔壁有美妇当垆卖酒，嗜酒的阮籍当然常去饮酒，喝醉了就睡在美妇身旁，毫无其他意图，一切纯乎自然，足见阮籍纵酒任诞所表现出的是率真和放达。

　　九

　　阮籍当葬母，蒸一肥豚①，饮酒二斗，然后临诀②，直言③：“穷矣④！”都得一号⑤，因吐血，废顿良久⑥。

　　【注释】

　　①豚：小猪。

　　②临诀：指向遗体告别。

　　③直言：直截了当地说。

　　④穷：孝子哭丧语。当时习俗，孝子哭丧言“穷”，意为穷极无奈，表达极度悲伤。

　　⑤都：总共。

　　号：嚎啕大哭。⑥废顿：指精神萎靡不振，疲惫不堪。

　　【评析】

　　阮籍在葬母时，虽然饮酒、吃肉如故，但从他大号“穷矣”、吐血、废顿等情形，可知他内心之悲伤哀痛是何等深切，只不过是他对世俗之礼不屑遵从而已。

　　十

　　阮仲容、步兵居道南①，诸阮居道北；北阮皆富，南阮贫。七月七日，北阮盛晒衣②，皆纱罗锦绮。仲容家以竿挂大布犊鼻褌于中庭③，人或怪之，答曰：“未能免俗，聊复尔耳！”

　　【注释】

　　①阮仲容：阮咸。

　　步兵：阮籍。

　　②晒衣：当时习俗，七月初七日晒衣，以防虫蛀。③大布：粗布。

　　犊鼻褌：一种干杂活时穿的裤子，无裆，形如小牛鼻。犊：小牛。

　　【评析】

　　路北的房屋坐北朝南，路南的房屋则是坐南朝北，所以路北都是富人，而路南都是穷人。七月初七有晒衣物的习俗，路北人家晒的都是高档华丽的衣物，路南人家一般也没什么值钱的衣物好晒。但阮咸回应以一条粗布犊鼻褌，并称自己是未能免俗，实际上是在对世俗表示讽刺。

　　十一

　　阮步兵丧母，裴令公往吊之①。阮方醉，散发坐床，箕踞不哭②。裴至，下席于地，哭吊唁毕，便去。或问裴：“凡吊，主人哭，客乃为礼。阮既不哭，君何为哭？”裴曰：“阮方外之人③，故不崇礼制。我辈俗中人，故以仪轨自居④。”时人叹为两得其中。

　　【注释】

　　①裴令公：裴楷。

　　②箕踞：伸开两腿而坐，形如簸箕。这种坐姿被视为放浪不拘、傲慢无礼之姿。

　　③方外：世俗之外。

　　④仪轨：规范，礼法。

　　【评析】

　　阮籍于母丧期间箕踞不哭，对吊唁者不予礼待，裴楷对此表示理解，认为阮籍是世俗之外人，可以不崇礼制，而世俗之中人应以仪轨自居。可知竹林七贤反礼教的行为已经得到了不少名士的认同与尊重。

　　十二

　　诸阮皆能饮酒①，仲容至宗人闻共集②，不复用常杯斟酌③，以大瓮盛酒④，围坐，相向大酌⑤。时有群猪来饮，直接去上，便共饮之。

　　【注释】

　　①诸阮：指阮氏同族人。

　　②仲容：阮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