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留阮籍①、谯国嵇康②、河内山涛③，三人年皆相比④，康年少亚之⑤。预此契者⑥，沛国刘伶⑦、陈留阮咸、河内向秀、琅邪王戎⑧。七人常集于竹林之下，肆意酣畅⑨，故世谓“竹林七贤”。
【注释】
①陈留：郡名，治所在陈留县（今河南开封东南）。
②谯国：谯郡，治所在谯县（今安徽毫县）。
③河内：郡名，治所在野王县（今河南沁阳县）。
④比：接近。
⑤亚：次于。
⑥预：参与。
契：约会，聚会。
⑦沛国：沛郡，治所在相县（今安徽濉溪县）。
⑧琅邪：治所在今山东膠南诸城县一带。
⑨肆意：任意，随心所欲。酣畅：畅快地饮酒。
【评析】
阮籍、嵇康、山涛、刘伶、阮咸、向秀、王戎常常在竹林下聚会，纵情地畅饮，开魏晋时期思想自由之风气，引领时代潮流，所以被人们称为“竹林七贤”。
二
阮籍遭母丧，在晋文王坐①，进酒肉。司隶何曾亦在坐②，曰：“明公方以孝治天下，而阮籍以重丧③，显于公坐饮酒食肉④，宜流之海外⑤，以正风教⑥。”文王曰：“嗣宗毁顿如此⑦，君不能共忧之，何谓？且有疾而饮酒食肉，固丧礼也⑧。”籍饮啖不辍⑨，神色自若⑩。
【注释】
①晋文王：司马昭。
②司隶：官名，司隶校尉。
何曾：字颖考，官司隶校尉。晋初，官至侍中、太保，后进位太傅。
③重丧：重大的丧事。
④显：公开。
⑤流：流放。
海外：指边远地区。
⑥风教：风俗教化。
⑦嗣宗：阮籍，字嗣宗。
毁顿：因哀伤过度而导致身体毁损，精神困顿。
⑧有疾而饮酒两句：见《礼记·曲礼上》：“居丧之礼，头有创则沐，身有痒则浴，有疾则饮酒食肉，疾止复初。不胜丧，乃比于不慈不孝。”
固：本来。
⑨饮啖：指喝酒吃肉。
辍：停。
⑩自若：不改常态。
【评析】
根据《礼记·曲礼上》的说法，居丧之礼，如果头上有疮，就可以洗头；身上发痒，就可以洗澡；如果生病，可以喝酒吃肉，病愈后再恢复居丧之礼；如果承担不起丧事的哀痛，就等于不慈不孝。所以司马昭认为阮籍的行为符合礼制。
三
刘伶病酒①，渴甚，从妇求酒②。妇捐酒毁器③，涕泣谏曰：“君饮太过，非摄生之道④，必宜断之⑤！”伶曰：“甚善。我不能自禁，唯当祝鬼神⑥，自誓断之耳。便可具酒肉。”妇曰：“敬闻命。”供酒肉于神前，请伶祝誓。伶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⑦，一饮一斛⑧，五斗解酲⑨。妇人之言，慎不可听！”便引酒进肉，隗然已醉矣⑩。
【注释】
①病酒：饮酒过量而引起的身体不适。
②从：向。
妇：指妻子。
③捐：丢弃。④摄生：保养身体。
⑤宜：应当。
⑥祝：向鬼神祷告。
⑦名：通“命”。
⑧斛：古代量器，十斗为一斛。
⑨酲（chéng程）：酒病，醉酒后神志处于模糊状态。
⑩隗然：醉倒的样子，隗，通“颓”。
【评析】
刘伶饮酒过度，嗜酒如命，妻子把酒倒掉，砸了酒器，劝他戒酒，刘伶只能假装要向祖先祝祷，骗酒喝。
四
刘公荣与人饮酒①，杂秽非类②。人或讥之，答曰：“胜公荣者，不可不与饮；不如公荣者，亦不可不与饮；是公荣辈者，又不可不与饮。故终日共饮而醉。”
【注释】
①刘公荣：刘昶，字公荣，沛国（今安徽濉溪西北）人，性好酒，为人通达，官兖州刺史。②杂秽：杂乱。
非类：不是同一类人。
【评析】
刘昶和别人一道喝酒，酒友很杂，都不是同一类人。有人讥笑他，他答道：“酒量超过我的，我不能不同他喝酒；酒量不如我的，也不能不同他喝酒；凡是我同类的人，更加不能不同他一起喝酒，所以我整天与人一起饮酒，喝得醉醺醺的。”其嗜酒的程度与刘伶别无二致。
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