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鬼上当-但斐纳

高老头[电子书]

“您搞错了,”他接过话头说道。“在盗贼帮里,科冷是前所未有的最危险的锦囊。仅此而已。那些坏蛋也都知道的;他是他们的军旗、他们的支柱,总之是他们的波拿巴;他们都爱戴他。这家伙永远不会把他的葫芦给咱们留在沙滩广场巴黎的刑场。上的。”

米旭诺小姐听得云里雾里,贡迪罗便把他用的两个黑话字眼,向她解释了一番。

锦囊和葫芦,是盗贼帮里极有分量的字眼,最早是他们觉得,要看到人头的两个方面。锦囊是活人的脑袋,是他的主意,是他的思想。葫芦则是个轻蔑的字眼,表示脑袋一旦搬了家,是多么微不足道。

“科冷在耍我们,”他接着说,“遇到这些英国式淬火的钢杆家伙,我们也有办法;只要在逮捕的时候他们敢作一点抵抗,立刻把他们干掉。我们希望科冷明天早上动粗,好把他当场杀死。这么一来,诉讼啊,看守费用啊,他们的伙食啊,一概都免了;同时又替社会除了害。起诉的程序、证人的传唤、他们的津贴、判决的执行,凡是对付这些歹徒的合法步骤所花的钱,远不止您要得到的三千法郎。还有节省时间的问题。我们一刀捅进鬼上当的大肚子,就可以遏止上百件罪案,可以使五十个坏蛋免于作恶,乖乖地呆在轻罪法庭的范围。这就叫警务办得好。按真正博爱人士的说法,这样做就是预防犯罪。”

“这可是为国家出力呀,”波阿莱道。

“对啦,”署长接过话头,“您今晚的话才说得有理了。是呀,我们当然是在为国家出力J廊硕晕颐鞘翟诓还。我们为社会出了好大的力,却不为人知。反正,一个人若能超越成见才算高明,背离世俗之见所办的好事难免招致祸殃,能去承受才是基督徒。巴黎就是巴黎,您瞧见了吧?这句话就说明了我的人生。就谈到这里吧,祝您晚安,小姐。明天我带人到御花园即植物园。。您差克里斯托夫上布丰街我上次那个地方,找贡迪罗先生就行。先生,在下听候吩咐。万一将来您有东西给人偷了,尽管找我,包您物归原主。为您效劳。”

“唉,”波阿莱过后对米旭诺小姐说,“世界上竟有些傻瓜,一听说警署就吓得颠三倒四。可是这位先生多和气,他要您办的事又像打招呼一样简单。”

第二天在伏盖公寓历史上,想必是个极不寻常的日子。在此之前,平静的公寓生活中最引人注目的事件,无非是朗倍梅尼冒牌伯爵夫人像彗星一般地出现。可眼下这一天却高潮迭起,相形之下,一切都平淡无奇了;日后成为伏盖太太永久的话题。先是高里奥和欧也纳·德·拉斯蒂涅一觉睡到十一点。伏盖太太半夜才从快乐剧院回家,早上十点半以前还在床上。喝光了伏脱冷赏的剩酒,克里斯托夫的酣睡耽误了公寓里的杂活。波阿莱和米旭诺小姐并不抱怨早饭开得晚。维多琳和库蒂尔太太呢,也睡了懒觉。伏脱冷八点以前就出门,直到开饭才回来。十一点一刻,西尔维和克里斯托夫去敲各人的房门,请大家吃饭,居然没有一个人说什么不满意的话。趁着西尔维和伙计不在,米旭诺小姐首先下楼,把药水倒进伏脱冷自备的银杯,杯里装有他冲咖啡用的奶油,跟别人的一起温在蒸锅里。老姑娘早已想好,要利用公寓里这个特别的习惯下手。七个房客好不容易才到齐。欧也纳举臂伸着懒腰,最后一个下楼,这时一个差役把德·纽沁根夫人的一封信交给她。信是这样写的:

朋友,我对您既不是故作清高,也不是生气动火。昨夜我等您一直等到两点。等一个心爱的人!受过这种罪的人决不会让人家去受。我看出您是第一次恋爱。究竟出了什么事?我忐忑不安。若非害怕泄露心中的秘密,我就亲自来了,看看您遇到的是福是祸。可是在那个时候出门,无论步行抑或坐车,岂不是断送自己?我这才觉得做女人的不幸。我放心不下,请您告诉我,家父对您说了那番话之后,您为什么没过来。我会不高兴,但会原谅您。您病了吗?为什么住得这么远?求您回个话吧。马上见面,是吗?倘若没空,只须回我几个字;譬如:我就来,我病了。您若身体不适,家父早来告知我了!究竟出了什么事呀?……

“是啊,出了什么事呀?”欧也纳高声叫道,没看完便把信一揉,冲进了饭厅。“现在几点啦?”

“十一点半,”伏脱冷一边说,一边往咖啡里加糖。

那逃犯冷峻而慑人的眼睛瞪着欧也纳。凡是天生能勾魂摄魄的人都有这种目光,据说能镇住疯人院里的武痴。欧也纳不禁四肢发抖。街上传来一辆马车的声音,泰伊番先生家一个穿号衣的下人神色慌张地冲进来,库蒂尔太太一眼便认出了。

“小姐,”他叫道,“老爷要您回去,大事不好了。弗雷德里克少爷跟人决斗,脑门上中了一剑,医生都说没救了,恐怕您来不及跟他见面了,已经人事不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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